秃鹫岭其实不是岭,而是一片方圆五里的缓坡台地。南北走向,西侧是断崖,东侧是灌木丛生的斜坡,只有中间百丈宽的地带勉强可容车马通行。王澈率军赶到时,十辆雷火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这些“车”看起来颇为怪异——底盘是加固的四轮马车,车厢却包着铁皮,顶上有可开合的活盖,两侧各伸出三根碗口粗的铁管。每辆车需八匹健马拉拽,行动迟缓,但周身透着沉甸甸的杀意。
“王公子。”领队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匠师,姓鲁,脸上有火燎的疤痕,“这是格物院赶制的第一批,只能发十炮,多了炮管会炸。陈公吩咐:不到万不得已,莫要齐射。”
王澈绕着车转了一圈:“如何操作?”
鲁匠师掀开活盖,露出车内结构:“两人装填,一人瞄准,一人点火。用的是格物院新配的火药,一炮可崩三十步内的土墙。但装填需半刻钟,这期间就是活靶子。”
“明白了。”王澈点头,转向身后的残军,“周将军的弟兄们,可还有力气再战?”
一千二百人齐声:“战!”
“好。”王澈上马,剑指北面,“雷火车居中路,列三排——前三后四再三。其余将士分守两翼,弓弩手居后。我们不要营寨,不要壕沟,只要这道车阵。狄戎来多少,杀多少!”
军令传下,残军迅速列阵。这些刚从野狼谷血战出来的士卒,此刻沉默得可怕。他们包扎着伤口,检查着从死者身上搜集来的兵刃,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死志。
未时三刻,北方地平线上扬起尘土,狄戎大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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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谷南十里处,阿史那顿勒马远眺。秃鹫岭的缓坡上,那道铁车阵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暗沉沉的光。阵前没有旗帜,没有呐喊,静得像座坟山。
“那就是王澈?”阿史那顿眯起眼,“一个十五岁的娃娃,也敢拦我狄戎勇士们?”
赫连铁勒脸上那道疤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了周猛坠崖前最后那个眼神。“大首领,不可轻敌。南人诡计多端,这车阵看着古怪。”
“再古怪也是死物。”兀术策马上前,“我带黑水部五千骑冲一阵,试试深浅。”
阿史那顿正要点头,老萨满忽然开口:“等等。”
众人看向老人。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骨签,撒在地上,俯身看了许久,脸色渐渐凝重。
“卦象凶险。”老萨满抬起浑浊的眼睛,“那铁车……不是凡物。里面有雷火之威,冲阵者必遭天谴。”
赫连铁勒冷笑:“萨满老了,也同南人一样装神弄鬼?”
“不是装神弄鬼。”老萨满缓缓摇头,“二十年前,我在南边游历时见过南人通过卦象趋吉避凶。这些年来我不停的学习,与我们的巫术相结合,下到寻找栖息地,上到预言天时,可曾出过错?”
阿史那顿眉头紧锁:“那你说怎么办?”
“分兵。”老萨满指向秃鹫岭两侧,“铁车笨重,转向不易。派轻骑从两翼绕过去,直扑河西。只要破了河西防线,这车阵就是孤军,不攻自破。”
“好计策。”阿史那顿当即下令,“赫连铁勒,你带秃鹫部一万骑,从东侧绕行。兀术,你带黑水部五千骑正面佯攻,牵制车阵。其余各部随我,从西侧断崖找路——听说那里有条采药人走的小径。”
“那这车阵……”
“佯攻即可,不必死拼。”阿史那顿冷笑,“王澈小儿想当英雄,就让他在这守着空阵吧。”
军令传下,狄戎大军如潮水般分作三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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秃鹫岭车阵中,王澈立在中央一辆雷火车顶,正用千里镜观察敌情。
“公子,狄戎分兵了。”副将指着左右两翼,“看架势,是想绕过我们。”
王澈放下千里镜,脸色平静:“传令:车阵不动,两翼各出五百轻骑,尾随骚扰。记住,只射马不射人,拖延时间即可。”
“那正面这五千骑……”
“放近了打。”王澈跳下车,走到鲁匠师身边,“鲁师傅,十辆车能齐射吗?”
鲁匠师脸色一变:“公子,齐射之后炮管必烫,至少半个时辰不能再用。而且万一炸膛——”
“就齐射一次。”王澈打断他,“我要狄戎记住今天。”
鲁匠师盯着王澈看了片刻,重重点头:“好。但公子得答应我一件事——若此战能活,让我去格物院,我要造更好的炮。”
“我答应你。”
这时,正面狄戎骑兵已经进入三里范围。五千黑水部精骑,清一色的黑甲黑马,如一片移动的乌云压来。为首正是兀术,他高举弯刀,发出狼嚎般的战吼。
“三百步。”了望手报距。
王澈深吸一口气:“各车准备。”
车内传来铁器碰撞声、火药倾倒声。十个炮手同时转动摇柄,铁管缓缓抬起,对准了冲锋的骑兵群。
“二百步。”
王澈能看见狄戎骑兵狰狞的面孔,能听见马蹄震地的轰鸣。他握剑的手心全是汗,但声音稳得像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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