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府的正堂,远比外面看起来要破败。
堂内的陈设虽然还维持着大户人家的体面,但许多地方的漆皮已经剥落,名贵的紫檀木家具上也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精心打理了。
徐脂虎亲自沏了茶。
她的手很稳,哪怕刚刚目睹了一场血腥的屠杀,端着茶杯的手依旧没有丝毫颤抖。
这才是北凉王的长女,那点血腥场面,还吓不倒她。
“凤年,你这次来江南,父王知道吗?”徐脂虎将一杯茶递给徐凤年,柔声问道。
“知道。”徐凤年接过茶,看着姐姐憔悴的脸,心里一阵发酸,“姐,这些年,委屈你了。”
徐脂虎摇了摇头,苦笑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路是自己选的,命罢了。”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自顾自打量着堂内挂画的陈寒舟,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警惕。
“陈公子,今日之事,多谢了。只是……你这般行事,怕是会惹上大麻烦。”
卢家在江南虽然算不上一等一的豪门,但盘根错节,关系网极深。陈寒舟今天当街废人,上门杀人,等于是在整个江南士族的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那些自诩清高的读书人,最是记仇。
“麻烦?”陈寒舟放下茶杯,轻笑一声,“我这一路走来,最不怕的就是麻烦。麻烦越多,我才越觉得有趣。”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倒是你,可是堂堂北凉王的长女,就这么任由一群下人和跳梁小丑骑在头上拉屎?”
这话很不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刻薄。
徐凤年听得眉头一皱,刚想替姐姐辩解几句。
徐脂虎却拦住了他。
她看着陈寒舟,凤眼中那潭死水似乎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了涟漪。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如今只是卢家的一个寡妇,无权无势,拿什么跟他们斗?我若真是闹起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把脏水往我身上泼,往北凉的脸上抹黑。”
“说到底,还是不够狠。”陈寒舟一针见血,“你怕的不是他们,你怕的是影响北凉的名声。”
徐脂虎沉默了。
陈寒舟的话,字字诛心,句句都戳在她的痛处。
是啊,她何尝不想像在北凉时那般,谁敢惹她,就一马鞭抽过去。
可这里是江南。
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北凉。
她不能,也不敢。
就在这时,府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个尖利的声音由远及近:“人呢!刚才行凶的狂徒在哪?给我滚出来!”
紧接着,一大群人涌进了院子。
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锦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长相有几分相似,正是卢龙那两个庶出的弟弟,卢川和卢海。
在他们身后,跟着几十个手持棍棒的家丁,还有一个穿着官服、挺着肚腩、满脸油光的中年官员。
那官员一进院子,看到满地的干尸,吓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当他看到被扔在院子中央的卢管家的尸体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反了!反了!光天化日,当街行凶,还闯入民宅大开杀戒!简直目无王法!”那官员指着陈寒舟等人,声色俱厉地喝道。
卢川上前一步,对着徐脂虎阴阳怪气地说道:“大嫂,这就是你从北凉叫来的帮手?怎么,是想把我们卢家赶尽杀绝,你好独吞家产吗?”
“二弟,你说话放尊重些!”徐脂虎冷声道。
“尊重?”卢海冷笑一声,“你勾结外人,残害我卢家家仆,还指望我们给你尊重?徐脂虎,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这位是阳城府的张主簿,他今天就是来给你定罪的!”
那张主簿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官威十足地说道:“本官乃阳城主簿张德全!奉府尊之命,前来调查卢府凶案!所有涉案人等,一律不许动!跟本官回衙门走一趟!”
他说着,一挥手,身后的衙役就要上前来锁人。
徐凤年“噌”地一声拔出刀,护在徐脂虎身前。
“我倒要看看,谁敢动!”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陈寒舟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依旧坐在那,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甚至还有闲心对徐脂虎的茶艺点评了一句。
“茶是好茶,可惜,水没烧开,浪费了。”
徐脂虎:“……”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个?
那张主簿见陈寒舟如此托大,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狂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来人,给我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就在衙役们要动手的瞬间。
陈寒舟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张主簿,淡淡地问道:“你刚才说,奉谁的命?”
“奉阳城府尊,刘大人的命!”张主簿傲然道。
“哦,刘大人。”陈寒舟点了点头,“他人呢?怎么派了你这么一条狗过来?”
“你……你敢辱骂本官!”张主簿气得浑身发抖。
陈寒舟没有理他,而是转头看向徐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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