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边的水，冰冷刺骨的水。

萧衍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浮，耳边只有水流沉闷的轰隆声。寒潭之水比想象中更冷，那寒意如无数细针穿透皮肉，直刺骨髓。若非胸口玉佩散发出的微弱幽蓝光芒形成一层薄薄暖意包裹着他，恐怕在入水的瞬间，他就会被冻僵，然后沉入这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紧闭口鼻，凭着本能拼命划水，试图稳住身形。暗流比他预想的更湍急，仿佛无数只无形的手拖拽着他，将他卷向未知的深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玉佩的光芒照亮周围尺许，映出水中飞速掠过的嶙峋岩壁。

“不能昏过去……绝不能……” 萧衍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他想起老者的话——暗河岔道极多。必须保持清醒，才有可能在错综复杂的河道中找到生路。

他勉强睁开眼，努力辨认方向。水流带着他飞速前进，时而撞上突出的岩石，护体真气自动激发，但仍震得他气血翻腾。有几次，通道狭窄得几乎要将他卡住，全靠水流冲击硬挤过去，衣衫被刮得破烂，皮肤留下道道血痕。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与寒冷中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一个时辰。萧衍感到体温在不断流失，手脚开始麻木。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油纸包——幸好老者考虑周全，用防水的油纸包裹。他艰难地取出一颗丹药塞入口中。丹药入喉即化，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寒意，精神也为之一振。

借着药力，他努力观察四周。地下河的水道似乎并非天然形成，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虽然已被水流侵蚀得模糊，但仍能看出规整的走向。这难道是守望者先民开凿的通道？还是北境先王留下的秘密通路？念头一闪而过，他无暇深究。

突然，前方水声变得异常响亮，水流速度也骤然加快！

“不好！是瀑布？还是断崖？” 萧衍心头一紧。在完全黑暗的地下河中遇到落差，生死难料。他拼命想抓住什么，但光滑的岩壁无处着手。

下一刻，失重感传来！

身体被水流裹挟着抛了出去，凌空坠落！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萧衍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如果这口气是此生最后一口气的话——便重重砸入下方的水潭。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他像一块石头般沉入水底，又凭着求生本能拼命蹬水向上浮。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他的头终于冲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

这里似乎是一个较大的地下洞窟，水流在这里汇聚成潭，又向几个方向分流。空气依旧寒冷潮湿，但比水中好了太多。萧衍挣扎着游向最近的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上去，瘫倒在冰冷的石面上，剧烈咳嗽，吐出呛入的河水。

胸前的玉佩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照亮了这方小小的空间。萧衍喘息良久，才勉强撑起身体，打量四周。

洞窟很大，顶部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有些还滴着水。地下河在这里分成三条岔道，分别流向不同的黑暗深处。水潭边有些许干燥的碎石地，上面似乎……有足迹？

萧衍瞳孔一缩，强撑着站起来，踉跄走过去。没错，是足迹，虽然模糊，但确实是人类的脚印，而且不止一人！脚印很新，似乎是不久前留下的。这里还有别人？是北境王派来追杀他的人？还是……其他误入此地的探险者？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脚印大小不一，至少有三人，朝其中一条岔道去了。等等，脚印旁似乎还有拖拽的痕迹，像是有人受伤或被制服拖行。萧衍的心沉了下去。不管是敌是友，在这绝地相遇，恐怕都不是好事。

他检查了一下自身状况。衣物湿透，紧贴在身上，寒冷依旧。身上多处擦伤，好在都是皮外伤。内力消耗严重，但丹药的暖流还在持续，恢复了些许。最重要的是，玉佩完好，油纸包里的干粮和剩余丹药也因包裹严实而没有浸水。

必须做个决定了。三条岔道，选哪条？跟着脚印走，可能遭遇未知的他人，是凶是吉难料。自己选一条，则完全凭运气。

萧衍握紧胸前的玉佩，闭上眼睛，尝试静心感受。说来奇怪，当心神沉入玉佩时，那幽蓝的光芒似乎有了微妙的波动，对其中一条岔道方向，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牵引感。这感觉玄而又玄，如同直觉，却又真实不虚。

是玉佩在指引？还是自己重伤后的幻觉？

他睁开眼，看向那条岔道——正是足迹消失的方向。巧合？还是天命？

没有时间犹豫了。继续泡在湿衣中，体温流失只会更快。他必须行动。萧衍站起身，从破烂的衣衫上撕下几条布，将油纸包重新捆紧绑在身上，又捡了一根被水流冲来、还算结实的浮木当作拐杖兼探路棍。

他决定跟着足迹走。与其在完全未知的黑暗中乱闯，不如沿着前人走过的路。至少，脚印证明那条路有人走过，是“可行”的。至于遇到的是什么人……见机行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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