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兰抱着军娃走到李婶家院门口时，木门虚掩着，能看见院里的雪扫得干净，只留着几条踩出来的浅印。她刚要敲门，就听见屋里传来 “哗啦” 一声，像是碗摔碎的声音，接着是李婶压低的呵斥：“小声点！别让外头听见！”

军娃往李秀兰怀里缩了缩，小手攥着她的衣领。李秀兰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李婶，在家吗？”

屋里的动静突然停了，过了片刻，李婶才撩着围裙出来，脸上带着点慌，看见是她们，才松了口气，却又赶紧往院外望了望，像怕撞见什么人：“秀兰？咋这时候来了？快进屋，外头冷。”

屋里的灶膛还烧着，火苗映得墙上映出跳动的影子。李婶的男人坐在炕沿上，脸色不好，腿上盖着床旧棉絮 —— 他前儿去山上拾柴，摔了一跤，腿肿了，一直没好利索。炕角的地上，碎瓷片还没扫，旁边掉着个空碗，显然刚才摔的是盛水的碗。

“婶，我……” 李秀兰刚开口，就被李婶拉到灶房，还特意把灶房的门掩了半截，只留道缝。

“是不是村长又找你了？” 李婶的声音压得极低，手不自觉地搓着围裙角，指尖还沾着点面粉 —— 她刚才在蒸窝头，锅里的窝头还冒着热气，却没心思管了。

李秀兰点点头，眼圈有点红：“他说再给我三天时间，还说…… 还说老周帮不上忙，只有他知道柱子的消息。”

李婶的脸 “唰” 地白了，往灶房外瞟了眼，像是怕村长突然闯进来。她伸手摸了摸灶台上的水壶，壶身是凉的，显然刚才摔了碗后就没再续水。“这个杀千刀的……” 她咬着牙骂了句，声音却发颤，“前儿他还来我家，问我跟你说了啥，我哪敢说别的，只说你家红薯快吃完了，他就瞪我，说我多管闲事。”

军娃坐在灶房的小板凳上，抱着李秀兰的腿，小声问：“李婶，村长是不是很凶？他为啥总欺负我娘？”

李婶蹲下来，摸了摸军娃的头，手却有点抖：“军娃乖，村长就是…… 就是脾气不好，不是故意欺负你娘。”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却飘向窗外，不敢跟军娃对视 ， 她怕自己眼里的恐惧，会吓着孩子。

李秀兰攥紧了手，指节发白：“婶，我实在没办法了，村长说要是我不依他，就不管柱子的消息，还说…… 还说我们娘俩要喝西北风。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哪怕跟我说说，村长到底是啥心思？”

李婶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敢立刻回答，反而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 “噼啪” 响了两声，映得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想起去年的事 ， 村里的王寡妇，男人走了三年，村长总借着 “照顾” 的由头去她家，后来王寡妇不肯依，村长就扣了她家的救济粮，冬天冷得没柴烧，最后还是王寡妇的娘家来人，才把她接走的。

还有前个月，张大爷想给远房侄子申请块宅基地，村长说 “得看表现”，张大爷没懂，后来才知道，是要他送点礼。张大爷家穷，没送，宅基地的事就一直搁着，到现在都没下文。

“秀兰，不是婶不帮你……” 李婶的声音带着点哭腔，手抹了把脸，“你也知道，村长在村里啥样 —— 他管着宅基地，管着救济粮，连学堂的先生都是他托人找的。前儿我男人摔了腿，想请村里的老中医来看，村长说老中医忙着给他家亲戚看病，愣是让我们等了三天，最后还是我偷偷塞了两个鸡蛋，老中医才肯来。”

她往灶房外看了眼，声音压得更低：“我家那口子的腿要是再不好，开春就没法下地，要是得罪了村长，连种子都领不到…… 秀兰，婶怕啊，真怕啊。”

李秀兰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李婶的难处，却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那…… 那你知道村长到底知道柱子啥消息不？他总拿这个要挟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咋办了。”

李婶的身子突然抖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白了：“前儿我去镇上买盐，听见村长跟人打电话，说啥‘山西那边压着呢’‘不能让她知道’，我没敢多听，赶紧走了。秀兰，我猜…… 我猜柱子的事，可能比咱们想的还严重，可村长他攥着消息，咱们谁敢问啊？”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不轻不重，跟村长平时的脚步声一模一样。李婶的脸瞬间没了血色，手忙脚乱地把李秀兰往灶房的里间推：“快躲起来！别让他看见！”

李秀兰也慌了，赶紧抱着军娃躲进里间 ，里间堆着柴火，黑黢黢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军娃吓得不敢出声，紧紧抱着她的脖子。

灶房的门被推开了，村长的声音传进来：“李婶，在家忙啥呢？我路过，进来暖和暖和。”

“没…… 没忙啥，蒸点窝头。” 李婶的声音发颤，还带着点刻意的笑，“村长您坐，我给您倒碗热水。”

“不用了，我就是问问，李秀兰没来你家吧？” 村长的声音离灶房的门很近，“这女人也是，不知好歹，我好心帮她，她倒躲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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