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像扯碎的棉絮,黏在黑松的枝桠上,打湿了李秋月鬓角的发丝。她蹲在菜窖口,手里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玉米饼,目光却黏在院门外那条蜿蜒的土路上——大山今早扛着斧头去后山砍椴木,按说日头过晌就该回来,可此刻日影都斜斜切过屋檐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还是没出现。
菜窖里的白菜散着清冽的潮气,混着她鼻尖的酸涩一起往喉咙里钻。昨儿夜里的争吵声还在耳边响,大山摔门时震得窗棂上的糊纸簌簌掉渣,他说她“小心眼”“胡搅蛮缠”,说她不该对着刘佳琪送的那袋新磨的玉米面摔摔打打。
“不就是袋面吗?佳琪她男人在外打工,家里就她一个女人,我帮着修修鸡窝,她给袋面怎么了?”大山的声音带着不耐烦,额角的青筋跳得厉害,“秋月,你别总把人想那么龌龊。”
李秋月当时攥着围裙的手都白了,眼眶里的热意直打转。她不是心疼那袋面,是心疼大山看刘佳琪的眼神——那种带着怜惜和温柔的眼神,他已经很久没给过她了。自从开春刘佳琪搬到山脚下的老房子,自从大山开始频繁地“帮她干活”,有些东西就悄悄变了。
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秋月猛地站起身,心脏突突地跳。是大山,他扛着半捆椴木,肩膀上落着层薄霜,额头上渗着汗。可他身后还跟着个人,穿着件月白色的外套,是刘佳琪。
刘佳琪手里拎着个竹篮,走到院门口就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秋月姐,我……我看大山哥砍了这么多木头,怕他累着,就煮了点糖水蛋给他补补。”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山涧里的溪水,尾音还带着点委屈,“你别生气,昨儿的事是我不好,不该随便送东西让你误会。”
李秋月没说话,只是看着大山。大山把椴木靠在墙根,接过刘佳琪递来的竹篮,语气自然得像是本该如此:“你也太周到了,快进屋坐。”他转头对李秋月说,“秋月,快给佳琪倒杯水。”
那一刻,李秋月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转身走进厨房,水龙头的水流哗哗地响,却冲不散胸口的闷痛。她听见大山和刘佳琪在院子里说话,听见大山笑着说“你煮的蛋真好吃”,听见刘佳琪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她端着水杯出来时,正看见刘佳琪伸手替大山拂去肩膀上的碎木屑。大山微微侧着头,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一幕像根针,狠狠扎进李秋月的心里,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佳琪,你坐。”李秋月把水杯放在石桌上,声音尽量平稳,可指尖还是忍不住发抖。
刘佳琪坐下后,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乖巧的孩子:“秋月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其实我和大山哥真的没什么,就是邻里之间互相帮衬。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再也不找大山哥帮忙了。”她说着,眼圈就红了,“我就是……就是觉得大山哥人好,不像我家那个,一年到头在外头,从来不管我。”
大山皱了皱眉:“佳琪,别说这些。”他看向李秋月,“秋月,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得。”
李秋月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她知道刘佳琪没说假话,她男人确实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可这不是大山对她格外好的理由,不是吗?他们是夫妻,大山是她的男人啊。
“大山,你跟我进屋。”李秋月拉了拉大山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
大山愣了一下,还是跟着她进了屋。刚关上门,李秋月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掉了下来:“大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
大山的脸色沉了下来:“秋月,你又胡扯什么?我都说了,我们就是邻里。”
“邻里会让她替你拂木屑吗?邻里会让她煮糖水蛋送到家里来吗?”李秋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山,你看着我的眼睛说,你对她没有别的心思?”
大山避开她的目光,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山雾:“我就是觉得她可怜。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住在山脚下多不容易。我帮衬着点怎么了?”
“可怜?那我呢?”李秋月的声音抖得厉害,“我嫁给你十年,跟着你在这深山里受苦,你什么时候这么心疼过我?那年我生小花,难产差点死了,你守在床边,眼里只有着急,没有过这样的温柔。那年冬天雪大,我去河边洗衣服,手冻得全是裂口,你也只是说‘别洗了,等天暖点再洗’,你从来没像对她那样,给我煮过一碗糖水蛋。”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衣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印子。十年的时光,像放电影一样在眼前闪过。她还记得刚嫁给大山时,他也是疼她的。会在她上山采蘑菇时,默默跟在后面,怕她摔着;会在冬天的夜里,把她的脚揣进怀里暖着;会在她生日时,偷偷上山打只野鸡,给她炖一锅香喷喷的汤。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温柔就不见了呢?是从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里,还是从刘佳琪出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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