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连下了三天,把青石阶泡得发乌,李秋月蹲在灶前添柴,火光映着她垂落的眼睫,投下一小片灰影。锅里的玉米糊糊咕嘟冒泡,热气顺着锅盖缝隙往上冒,在潮湿的空气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啪嗒落在她挽起的袖口上。
“大山还没回?”隔壁王婶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着一丝的凉意。秋月直起身,擦了擦手上的柴灰,走到门口时顺手拽了拽被风吹歪的蓝布头巾。院门外的山路泥泞不堪,王婶穿着胶鞋,裤脚卷到膝盖,沾了不少黄泥巴。
“怕是在镇上耽搁了。”秋月的声音很轻,像被雨打湿的棉线,“昨天说要去买些铁钉修鸡笼,还得给娃扯块布做新袄。”
王婶“哦”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那只大山年轻时用藤条编的手镯,前阵子断了,她一直没来得及编新的。“你也别太等他,先吃饭。”王婶往灶房里瞅了眼,“我家那口子刚从邻村回来,说……说看见刘老师了,好像也在镇上。”
秋月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门框,指节泛白。刘佳琪,邻村小学的老师,皮肤白净,说话时总带着城里姑娘特有的轻柔。去年秋收时,大山帮邻村拉玉米,回来时肩上多了块绣着白兰花的手帕,说是刘老师送的,怕他擦汗不方便。
“嗯,知道了。”她低下头,避开王婶的目光,“谢谢王婶,我这就吃饭。”
关上门的瞬间,灶房里的玉米糊香气突然变得呛人。秋月走到桌边,拿起那只断了的藤镯,藤条已经发脆,轻轻一掰就裂了道缝。她想起刚嫁过来时,大山也是这样蹲在院角,手里拿着青藤,一点点编出花纹,说要给她编个一辈子都不会断的镯子。
那时的山风是暖的,月光是亮的,他的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外传来胶鞋踩泥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咳嗽。秋月连忙站起身,走到门口时又顿住——她听见了另一个声音,轻柔的,带着笑意,是刘佳琪。
“真不用送了,大山哥,前面就是岔路了。”刘佳琪的声音透过雨幕传进来,“你快回去吧,秋月姐该等急了。”
“没事,送你到路口。”大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那布你拿着,给孩子们做坐垫正好。”
秋月推开门,雨丝扑面而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大山背着一个鼓鼓的布包,站在离院门几步远的地方,而刘佳琪就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块浅蓝色的布,衣角被风吹得轻轻飘起。看见秋月,刘佳琪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连忙把布往身后藏了藏。
“回来了。”秋月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大山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嗯,刚回。”他把布包往肩上挪了挪,“买了铁钉,还有……给娃扯的布。”他顿了顿,没提刘佳琪,也没提那块浅蓝色的布。
刘佳琪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带着歉意:“秋月姐,对不起,耽误大山哥回来的时间了。镇上的书店进了些新的教辅书,我让大山哥帮我挑了挑。”
“麻烦刘老师了。”秋月的目光落在大山沾着泥点的裤脚上,“山路滑,刘老师快回去吧,别淋着雨。”
刘佳琪点点头,又看了大山一眼,才转身往岔路走去。秋雨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直到拐过弯,看不见了,大山才收回目光,走进院子。
“怎么站在门口?着凉了。”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被秋月躲开了。
“布包给我。”她接过布包,转身走进灶房,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铁钉、给娃扯的红色灯芯绒布、还有一包桂花糕,是她最爱吃的。可她的目光却停留在布包最底层,那里露出了一小截浅蓝色的布角,和刘佳琪手里拿的那块一模一样。
“娃呢?”大山跟进灶房,试图打破沉默。
“在里屋睡了。”秋月把桂花糕放在桌上,“你吃饭了吗?锅里还有玉米糊。”
“没呢,在镇上吃了碗面。”大山走到她身边,看见她手里拿着那截蓝布,声音低了下去,“那布是……是刘老师让我帮她带的,她说邻村小学的凳子太硬,给孩子们做坐垫。”
秋月没说话,把蓝布塞回布包,又拿起那包桂花糕。包装纸是新的,印着城里糕点铺的名字。她记得去年她生日,想要买块桂花糕,大山说太贵,最后给她摘了一筐野枣。
“你和刘老师,很熟?”她突然问,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大山心上。
大山的身子僵了一下,不敢看她的眼睛:“就……就普通朋友,她是老师,我们常帮她拉些书什么的。”
“普通朋友会让你送她到岔路?普通朋友会让你帮她挑教辅书,还带布?”秋月的声音终于有了起伏,眼里的水汽越积越多,“大山,你看着我。”
大山慢慢抬起头,看见她眼里的泪,心猛地一揪。他想解释,想说他和刘佳琪之间没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秋月,你别多想,刘老师是城里来的,不容易,我们帮衬着点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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