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雾气像掺了冰碴子,裹着松针的冷香漫进青石板铺就的小院。李秋月正蹲在井台边搓洗衣物,粗粝的皂角在布面上磨出细碎的泡沫,顺着她纤细的手指往下淌,滴进泛着寒光的井水里,瞬间消融不见。
她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额前的碎发被晨露打湿,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衬得那张本就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昨夜又是一夜未眠,窗外松涛阵阵,像极了大山醉酒后含糊的呓语,可那些呓语里,再也没有了她的名字,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让她心口发紧的称呼——佳琪。
院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李秋月握着衣物的手猛地一紧,皂角从指间滑落,“咚”地一声掉进井里,溅起一圈细小的涟漪。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这山里的路,除了大山,再没人会走得这般沉郁,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与躲闪。
大山站在院门口,身形比前些日子消瘦了些,深蓝色的粗布褂子沾着些草屑和泥土,想来是刚从山里打猎回来。他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目光落在李秋月单薄的背影上,喉咙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回来了。”李秋月先开了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任何情绪。她缓缓转过身,目光掠过他手里的野兔,最终落在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昨晚又去邻村了?”
大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她的注视,将野兔往墙角一放,含糊道:“嗯,跟村长商量点事。”
“商量事要商量到后半夜?”李秋月的声音依旧轻柔,可指尖却因为用力而泛白,“还是说,邻村的火塘比家里暖和,有人陪着说话,就忘了时间?”
这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大山心底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他猛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人,如今眼底只剩一片荒芜,心口像是被巨石压着,闷得发慌。“秋月,你别胡思乱想。”他试图解释,语气却有些底气不足,“我和佳琪就是……就是聊得来,没别的意思。”
“聊得来?”李秋月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大山,我们认识十几年,成亲八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聊得来’这三个字?你总说我是山里的女人,没读过书,不懂你的心思,可刘佳琪呢?她读过几年书,能陪你聊外面的世界,就能让你把家里的妻子抛在脑后了?”
她的话一句句掷地有声,像重锤敲在大山的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确实和刘佳琪聊得来,佳琪读过初中,能跟他讲山外的火车、高楼,讲那些他只在梦里见过的景象。而秋月,自小在山里长大,一生所求不过是三餐温饱、夫妻和睦,他们之间的话题,似乎永远围绕着田地、庄稼、家禽,单调得让他有些厌倦。
可他忘了,是谁在他生病时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是谁在他打猎受伤时不顾危险进山采药,是谁用一双纤细的手撑起了这个家,把他的衣食住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秋月的漂亮和多姿,在柴米油盐的浸泡下,在他的忽视里,渐渐被蒙上了一层灰。
“我没有想抛弃你。”大山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这个家,还有你,永远是我的根。”
“根?”李秋月的目光黯淡下去,她缓缓蹲下身,捡起井边的洗衣板,声音低得像在自语,“如果根都枯了,这棵树还能活多久?大山,我不怕穷,不怕苦,我就怕你心里没有我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转身继续搓洗那些早已被揉得发白的衣物。井水冰凉刺骨,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冻得她手臂发麻,可这点冷,哪里比得上心口的万分之一。
大山站在原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想上前帮她,想抱抱她,告诉她他心里还是有她的,可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刘佳琪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她的笑容、她的话语、她看向他时眼里的光亮,都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那种被理解、被欣赏的感觉,是他在秋月身上从未体会过的。
他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对不起秋月,对不起这个家,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次次往邻村跑,一次次在刘佳琪的火塘边流连忘返。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女声:“大山哥,你在家吗?”
李秋月搓洗衣物的动作猛地一顿,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刘佳琪。
大山的身体也僵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李秋月,眼神里带着一丝慌乱。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刘佳琪已经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红色的碎花衬衫,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看起来青春又活力。
当她看到院子里的李秋月时,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甚至还主动走上前,热情地打招呼:“秋月姐,在洗衣服呢?这天儿这么冷,井水多冰啊,怎么不多加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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