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间白发女子吐气开声,眼睛睁开,一丝久违的灵动之色重又于其眼帘中绽放,仿佛昔日所受的委屈,尽在此一刻释缓开来。
白发女子将丝巾轻轻收好,朝着苏旷款款一拜,公子有如明灯一盏,拨去我心头的重重迷雾,予我即将枯萎的心灵一片生机,此恩此德,寒琼永不敢忘。
苏旷慌忙扶起,姑娘不必如此大礼,举手之劳而已。还请姑娘指点我这觞阳宫秘道方向。
白发女子撸了撸额前的发丝,沉吟一下道,觞阳宫秘道,其实也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昔日我和陛下恩爱无匹,陛下也从未向我提及,可见此秘道应是夏华王朝的最高机密了,而陛下能够向你们道出,足见此次祸难非小,夏华王朝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这秘道口位于觞阳宫后院的天井中,其上下悬空,离井底约约还有三丈左右的距离,说起我能无意发现此秘道,其中还有个凄惨的来由。
苏旷几兄弟身在险地,心中实不欲再拖延下去,只想早点离开,但眼前女子命运如此多羁,俱是不忍拂她之意,四人静静地听她说下去。
早在三十多年前,白发女子幽幽道来,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孩子,陪同我姑姑一起进宫来,我姑姑丽质天成,早在少女时代其美貌已是世所罕有,入宫后得上一任正隆皇帝宠幸,封为幸薇王妃,风华绝代,乃是夏华国第一美人。
而正隆皇帝对姑姑宠爱之深,也可以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后宫三千佳丽的万千宠爱,全部集于她一身,可是姑姑,唉,可是姑姑尤自不足,每次都恃宠肆骄,到最后竟连好的脸色也不给那正隆皇帝。
正隆皇和我陛下虽是父子,性情却不尽相同,其生性木讷,不擅殷情谈吐,然对姑姑却是用情至深,每次姑姑放泼使性子,都不会责骂,而是纵容她,包庇她,甚至下次临幸时更加呵爱。
后来,姑姑不知如何鬼迷心窍,竟然和宫内一个西瀛国进贡来的舞女好上了,并受其唆使,偷走了夏华国镇压皇脉气运的皇胄石,国法昭昭之下,正隆皇帝也袒护不得,姑姑被打入这觞阳宫中,思过忏悔。
正隆皇帝生恐姑姑受苦,暗中将我从绣人府中调出,安排至觞阳宫内,咐我照料好姑姑的饮食起居。可是尽管如此,姑姑的精神状况却一日不如一日。我将姑姑的情况回禀上去后,正隆皇放心不下,经常让徽炀太子悄悄前往探看,也就在那时,我和陛下就偷偷地好上了。
可是,姑姑的情形却越来越差,她常常对我说,每天晚上,那个昏君都要来伺意凌辱玩弄她,有时候是带着一群嫔妃在她面前纵情调乐,却不屑看她一眼,有的时候却将她绑在床上恣意辱弄,更多的时候,她看到昏君和她属意的西瀛国舞女在一起眉目传情,你侬我侬,她却被当作奴才一般呼来喝去。
我知道这都是姑姑的幻觉,因为整日整夜,我都和她在一起,怎会不晓。可她偏偏说不是幻觉,并告诉我这些都是发生在我熟睡之后,可怜的姑姑,被这些精神上的幻觉每日每夜地折磨着,她对正隆皇帝的怨念也是一日重于一日。
终于有一天,她彻底地爆发了,那日,她拉着我的手道,寒儿,可怜的寒儿,以后姑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在学会坚强呀。宫门一入深似海,你要顽强地活下去。我们上官家就只剩下你这根独苗了。
接着她咬牙切齿道,这无比恶毒的昏君,竟然不问情由,将我上官一门九族,共一百七十三人,全部诛杀,生时为人我不能奈何你,可是我化作厉鬼,也决不会放过你。
当时,我以为又是姑姑的幻觉发作,还安慰姑姑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会好的,可是,姑姑木然地摇着头,寒儿,你年纪还小,你不明白的,你不会明白的,姑姑走了,不一会儿,姑姑就在后院中投井自杀,当时的我,又是伤心,又是内疚,又是无助,自责没有将姑姑照顾好,有负皇上的重托和姑姑平日待我的殷切关怀。
我身系一根锦绸,下得井去,将姑姑尸身从井底捞出,那个秘道也就是那时被我发现,因为心绪难平,当时也没以为意,就在那天,得知姑姑遇难的消息后,正隆皇帝忧伤至极,竟悬梁自尽,殉情追随姑姑而去。当时我感佩皇上至情至性,对姑姑昔日所言陛下折磨她的话语更不放在心上,心想以陛下如此痴情,怎会生出一丝一毫折磨姑姑的念头举动。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偶然得知来自故乡的消息,却又迷惘了,家族中人已全部被诛杀,痛心疾首的我,忖道,原来那日姑姑所言却是真的,那陛下真的是杀不不眨眼的刽子手魔王,可是,他殉情自杀,又怎么解释。唉,这真真假假,我是彻底地糊涂了。
后来,我亦走上了姑姑的老路,得徽炀陛下的恩宠,欢爱无极。可是与姑姑不同的是,我被贬入这觞阳宫,却是全无来由,受尽的折磨委屈也是无人说起,要不是今日几位公子佳讯传音,点亮我的生机,只怕迟些时日,我也会随姑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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