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退去时,天光正刺破云层。
苏棠躺在临时医疗舱里,顾砚的手掌紧紧贴着她的额头,指腹碾过她眉骨上未干的海盐,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为什么不让我跟你走?你知不知道那艘船随时会沉?”
苏棠缓缓睁开眼,视线越过他颤抖的肩头,望向窗外渐平的海面。
她抬手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因为你不能沾这摊血。”
“血债?”顾砚猛地攥紧拳,指节抵在她手背上,“你的命就不是命?我们的孩子……”
“正因为是我们的孩子,才不能让他一出生就背负这些。”
她打断他,声音轻却清晰,“幽兰的资金链牵扯着七个国家的政要,顾氏的版图里藏着多少他们的影子,你比我清楚。你一旦踏进去,就不是救人,是把整个顾氏拖进绞肉机。”
她顿了顿,指尖描摹着他手腕上暴起的青筋:“李阿姨的证据指向东南亚的军火商,那些人手里有顾氏早年在非洲的灰色交易记录。他们巴不得你亲自下场,好借机把顾家钉死在耻辱柱上。”
顾砚的喉结滚动,眼底翻涌着愤怒与无力。
他当然懂,可看着她独自冲向风暴的背影,那种眼睁睁看着挚爱走向深渊的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
“我不一样。”苏棠轻轻掰开他的手指,与他交握,“我没有顾氏这个软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铠甲,不是别人要挟我的筹码。”
她抬眼,目光撞进他通红的眼底,“我会把所有证据交给国际刑警。到那时,干净的人才能站出来收网。”
顾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剩下沉沉的妥协。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下次……至少让我知道你的计划。”
“好。”苏棠笑了笑,指尖拂过他被风雨揉乱的鬓角,“这次,算我欠你的。”
休养两日,苏棠身体渐稳,顾砚筹备的纪念婚礼庆典已近在眼前。
晚礼服是林婉亲手送来的。
纯白缎面在柔光灯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裙摆层层叠叠如海浪托起晨曦,背后是手工刺绣的铃兰藤蔓,蜿蜒至腰际,仿佛从苏棠的脊骨里生长而出。
林婉说,这是她耗时三个月为最好的童年玩伴苏棠定制的“永恒之约”。
苏棠站在试衣间的落地镜前,一只手轻轻抚过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缓缓拉上背后的拉链。
镜中的女人身形丰腴却不失纤细线条,七个月的孕肚像一枚被岁月温柔包裹的果实。
她本该感到幸福——这场纪念婚礼庆典是顾砚亲自为她筹备的,向全城宣告她是他顾砚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地捧在掌心上的人。
可就在指尖掠过腰侧内衬的一瞬,她的动作顿住了。
那里,有一处极细微的凸起。
不是缝线错位,也不是装饰钉扣——而是有规律的触点排列,间隔均匀,质地坚硬,藏在双层面料夹缝中,像一块微型电路板被巧妙嵌入。
她的心跳没乱,呼吸也没变。
只是眼底那一抹温软笑意,悄然凝成了冰。
她不动声色地将裙摆抚平,转身对着镜子轻笑:“这层蕾丝真特别,是你新设计的?”
林婉站在帘外,闻言一怔,随即扬起温柔笑意:“是啊,为你独家定制的‘永恒之约’。”
“永恒”二字,她说得格外轻,也格外重。
苏棠点头,笑容未减:“真美,谢谢你,婉婉。”
她看着林婉,状似随意地提起:“说起来,昨天风暴那么大,你一直待在酒店吗?我听说海边好多树都被吹倒了。”
林婉端着咖啡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笑道:“是啊,吓得我一夜没睡,就担心你那边出事。还好你平安回来,不然我……”
“不然你该怎么办呢?”苏棠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眼神却像淬了冰,“毕竟,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
林婉的笑容僵在脸上,很快又掩饰过去:“说什么傻话,你肯定会没事的。”
苏棠换下晚礼服,仔细叠好放在椅上,临走前似是无意,一枚银色蝴蝶发卡从指间滑落,静静躺在更衣凳下。
她没有回头,脚步轻缓,背影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那双眼,已冷得能割裂黑夜。
凌晨两点,宴会厅监控室的门无声开启。
苏棠披着薄毯,孕肚微隆,脚步却稳如猎豹。
值班保安老冯正打盹,听见动静睁眼,只看见她温和一笑:“睡不着,想看看明天的布置,顺道找找我丢的发卡。”
老冯揉了揉眼,点点头,又昏昏欲睡地歪了回去。
苏棠径直走向主控台,输入权限密码,那是顾砚三天前亲自给她的最高级访问权限,代号“海棠”。
她调出今日下午三点至四点的试衣间监控回放。
画面中,她离开后,林婉并未立即离去。
她站在空荡的试衣间里,低头看了很久那件晚礼服,然后缓缓蹲下身,从手包里取出一个细长金属工具,弯腰在腰侧夹层处操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