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氏庄园。
密室之内,香炉里的沉水香已经燃尽,冷灰堆积,无人更换。
王玄策捏着从前线传来的最新情报,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那张总是挂着智珠在握、优雅微笑的脸,此刻写满了两个字——“茫然”。
“运动会……?”
他喃喃自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
他将那份情报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每一个字都仔仔细细地研究,试图从这荒诞的字里行间,找出那位皇帝真正的意图。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最信任的几名谋士。
此刻,这几位平日里自诩能算尽天下人心的智囊,也都一个个愁眉苦脸,像是死了亲爹一样。
“主上……此事,太过诡异,太过不合常理……”一名山羊胡谋士率先开口,打破了死寂,“大战在即,天子不思平叛,不问战局,反而要搞什么……‘运动会’,还要两军主帅亲自带队去京城参赛?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会不会是……那位陛下在警告我们?”另一名谋士猜测道,“他已经察觉到我们在背后挑拨,所以用这种方式,强行中止战争,同时将杨、凤二人召入京城,名为参赛,实为质询?”
王玄策缓缓摇头。
“不像。”他沉吟道,“如果他真的察觉了,以他的雷霆手段,绝不会如此拐弯抹角。他会直接下旨,派禁军来琅琊拿人。这道‘运动会’的圣旨,字里行间,看不到一丝杀气,反而……充满了儿戏和荒唐。”
“那……那会不会是……陛下他真的……疯了?”一个年轻的谋士,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这个最大胆,也最匪夷所思的猜测。
话一出口,他就吓得缩了缩脖子。
然而,这一次,王玄策却没有呵斥他。
因为,连王玄策自己,也开始产生了这个怀疑。
一个正常的君主,谁会干出这种事?
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挑拨,所有的后手……都因为这道莫名其妙的“运动会”圣旨,而硬生生地卡在了那里。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王玄策感到无比的憋屈和难受。
他所有的算计,都是基于人性的贪婪、愤怒、恐惧。
但他算不到……一个如此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王玄策揉着发痛的眉心,第一次感觉到了智商被碾压的挫败感,“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示威?警告?还是真的就只是……想看他们踢球?”
这个问题,无人能够回答。
……
京城,丞相府。
与王玄策的茫然不同,裴文若在最初的震惊和不解之后,此刻,正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拿着圣旨的抄本,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双眼布满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
“神来之笔!神来之笔啊!老夫……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那几个同样一脸懵逼,觉得自家老师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疯了的门生,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终于,一个胆子大的门生忍不住问道:“老……老师,您说……这圣旨是神来之笔?可……可学生愚钝,实在看不出此举高明在何处。大战当前,令主帅离营,赴京参赛,这……这岂不是儿戏?”
裴文若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的学生们,脸上是一种“朽木不可雕也”的痛心疾首。
“儿戏?你们居然觉得这是儿戏?!”他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抄本,“你们还没看懂吗?你们还没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吗?!”
几个学生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裴文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给这群“不开窍”的学生上课。
“你们想,杨破军和凤三娘,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双方几十万大军对峙,仇恨已经到了顶点!这个时候,陛下如果直接下旨,命令他们停战,会是什么结果?”
一个学生想了想,回答道:“双方将士群情激愤,恐怕……都不会轻易罢手。而且,谁先撤军,谁就输了气势,两位主帅都下不来台。”
“没错!”裴文若一拍大腿,“强行命令,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逼得其中一方狗急跳墙!所以,不能用‘命令’!”
他举起那份抄本,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所以,陛下用了‘国典’的名义!‘皇家运动会’,听起来荒唐,但它被定义为‘君臣同乐之国典’!你杨破军是大将军,你凤三娘是平南侯,你们都是大晏的臣子!国之大典,君主召唤,你们敢不来吗?!”
“这,就给了他们一个必须停战,而且是双方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更妙的是,陛下知道他们心中有气,有仇恨,无处发泄。直接让他们和解,绝无可能。所以,陛下给了他们一个新的战场!”
裴文若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这个战场,就是‘运动会’!你们不是要分个高下吗?好!别在战场上让几十万将士流血牺牲了!来京城!来朕的面前!在马球场上,在蹴鞠场上,在摔跤垫上,给朕分个胜负!用一场‘仁者之战’,来代替血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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