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龙涎香的青烟在午后的光线中袅袅盘旋。尹泰帝搁下朱笔,看着下方恭敬跪拜的刘昌龄,有些意外:“刘爱卿平身。你说有要事禀奏,关乎太子选妃?”
“回陛下,”刘昌龄深吸一口气,以最真挚恳切的语气道出,“臣冒死陈情,实因小女宝儿情况特殊,关乎天家体统与东宫福祉,臣不敢不报。”他略微停顿,组织着最稳妥的语言,“小女并非寻常体弱,实是因出生时得异人批命,言其命格清奇,与京城煌煌王气略有……微瑕之冲。自幼便多灾多病,药石效力甚微。后蒙鹤阳山高人点化,言其十五岁前,魂魄需借山林清寂之气滋养,远离尘世繁华与……贵气威压,方可稳固根基,否则恐有折损之虞。”
他言辞恳切,带着为人父的深深忧虑,继续道:“臣不得已,才忍痛将其寄养于山野庵堂。如今虽年满归家,看似康健,然高僧再三叮嘱,归来后仍需静心涵养一载。此一年内,不宜见过多生人,不宜参与喧闹庆典,因其命格微末,恐非但于自身无益,反可能因其气场微弱,扰了东宫蓬勃贵气,此乃臣万万不愿见到,亦承担不起之罪责啊!臣拳拳爱女之心,更怀对陛下、对太子殿下的敬畏,恳请陛下体恤,允准小女免于此次参选,实是为天家考量,绝无半点私心!”
尹泰帝捻着胡须,沉吟不语。他自然清楚刘昌龄与太子之间的龃龉,也明白这位老臣的担忧根源。太子近日行为确实愈发荒唐,刘昌龄爱女心切,其情可悯。他本有意在清流中择一女平衡势力,刘家女儿若为侧妃,既能抬高清流地位,又能借刘昌龄之刚直辅佐太子,确是步好棋。可若真如其所言,命格有碍,强行参选,万一真对东宫有所妨碍,哪怕只是流言,也非他所愿。
正思忖间,尹泰帝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地问道:“对了,刘爱卿,朕听闻前些日子墨宝斋拍卖那方前朝的青天鹤唳砚,最终是落在了你府上?太子回来说起,还颇觉遗憾。”
刘昌龄心中一动,面上却不敢怠慢,恭敬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不过并非臣购得。乃是臣一位故交子侄,名唤苏云澈的江南商人,他念及昔日微末时曾得臣些许资助,听闻臣喜好此物,便执意拍下相赠,以全报恩之心。然此砚过于贵重,臣身为御史,岂敢收受如此厚礼,已于当日便婉言谢绝,并督促其将砚台带回了。” 他这番话既撇清了自己收受重礼的嫌疑,又点明了苏云澈的“知恩图报”。
“哦?退回去了?”尹泰帝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之色,“朕那日微服,在墨宝斋初见便觉此砚灵秀非凡,鹤影天成,注水引鸣,实乃巧夺天工。本想若在爱卿处,还可借来把玩品鉴一番,既是如此,倒是无缘了。” 皇帝的语气中带着真心实意的惋惜,他对奇物珍玩的喜爱是发自内心的。
刘昌龄敏锐地捕捉到了皇帝语气中的遗憾,一个念头瞬间闪过脑海。他立刻躬身,语气诚恳地说道:“陛下若是喜爱此类雅物,臣或可代为询问那苏云澈。此子虽为商贾,但为人重情守诺,且常年行走南北,见识广博,于搜寻古玩珍奇上颇有些门路。若陛下不弃,臣可让他留心,或许能再觅得类似甚至更佳的宝物,进献陛下,以慰圣心。”
他心想,这正是一个让云澈那孩子在陛下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若他能办成此事,得了陛下青眼,于他前程大有裨益,……他私心对苏云澈很满意,将来将宝儿许配给他,应该不错。
尹泰帝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并未立刻表态,但显然对刘昌龄的提议并未反感,将“苏云澈”这个名字记下了。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选妃之事上。
正欲开口,屏风后却传来一个懒洋洋带着讥诮的声音:
“父皇,儿臣听着,怎么觉得刘大人这话里话外,像是在嫌弃我们尹家不够‘贵气’,镇不住他女儿的‘福分’啊?”
太子尹昊清摇着一柄泥金折扇,悠哉悠哉地踱步进来。他今日穿了一身云白底绣淡蓝竹叶纹的锦袍,玉带束腰,面如冠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烁着玩味和恶劣的光芒。
他踱到刘昌龄面前,用扇骨轻轻敲打着自己的掌心,居高临下:“刘大人,令嫒既然已安然归京,便说明福缘深厚,什么冲撞之说,岂非无稽之谈?”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尖锐而充满暗示:“再者说,选妃大典,所有闺秀皆需到场叩谢天恩,此乃祖制,亦是荣耀。刘大人如此推脱,莫非是觉得本太子不配见你家千金一面?还是……”
他故意拉长语调,目光扫过刘昌龄紧绷的脸,“你担心令嫒入了宫,规矩多,礼数重,万一哪里做得不合时宜,比如……磕头时仪态不够标准,应对时言辞不够恭顺,在本太子和母后面前露了怯,反而更损了你刘家清流门风?若真是如此,刘大人更该让令嫒提前多多练习才是,避而不见,岂非因噎废食?” 这话明着是“劝诫”,暗地里却充满了威胁,暗示若刘宝儿进宫,他定会仔细“挑剔”,让她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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