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坤宁宫的方向。
孙皇后因忧思过度,凤体一直欠安,近日更是缠绵病榻。
他与孙皇后感情深厚。
尹昊清是他们唯一的嫡子,是孙皇后的心头肉。
若在此时立尹成绪为太子,无异于在皇后濒临破碎的心上再插一刀,更是彻底断绝了尹昊清生还的最后一点念想。
“唉……”一声长叹在寂静的书房中回荡。
帝王之心,亦是肉长。
他欣赏尹成绪展现的能力和“势”,但无法不顾及孙皇后的感受,内心深处,或许也还残留着一丝对那个鲜活跳脱的嫡子的渺茫期待。
“传朕口谕,”他最终对贴身内侍吩咐道,“皇长子成绪,督办冬衣有功,朕心甚慰,着其继续旁听朝政,协理部分政务,可酌情引荐贤才。至于储位……昊清下落不明,朕心难安,此事容后再议。对外,依旧称‘皇长子’即可。”
他选择了拖延,既是给孙皇后时间,也是给自己内心那份父子之情一个缓冲,同时,他也想看看,得了更多权限的尹成绪,以及他背后的苏云澈,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皇帝的拖延并未影响尹成绪的步伐。
他依旧每日准时前往凝辉堂读书、处理交办的事务,姿态甚至比刚回宫时更加谦卑。
更难得的是,他几乎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前往坤宁宫给病中的孙皇后请安。
这一日,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常服,在宫门外恭敬等候通传后才轻步进入。
殿内药香弥漫,孙皇后靠在凤榻上,昔日容颜绝色的美女,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 。
“儿臣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凤体早日康复。”尹成绪跪拜行礼,声音温和恳切。
孙皇后勉强抬了抬手,语气疏离:“皇长子有心了,起来吧。”
尹成绪却不急着起,依旧跪着,语气充满了担忧与真诚:“母后定要保重身体。皇弟……他吉人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儿臣已托付……嗯,托付一些新结识的朋友,帮忙多方打探弟弟的消息。一有线索,立刻回禀父皇和母后。若能寻回弟弟,儿臣……儿臣心愿已足。”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仅再次强调了自己寻弟的“诚心”,更是 点明了自己如今已有能力调动资源办成实事,即便是寻找太子这种事。
旁边侍奉的宫人见状,无不动容,私下议论纷纷,都说皇长子不仅能力出众,心地仁厚,为了寻找弟弟,连江南首富的人情都用上了。
孙皇后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依旧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但尹成绪要的,本就是做给皇帝和宫中其他人看的。
他每一次从坤宁宫出来,那“谦孝”、“仁厚”、“有能力”的名声就更稳固一分。
凝辉堂的书房内,烛火通明。
尹成绪坐在书案后,面前堆着几份尹泰帝交给他“看看”的奏折,多是关于地方水利、税赋琐事的请示。
他看得极慢,时而提笔在旁边的纸上写下几行批注建议,字迹工整,措辞谨慎。
翌日朝会,当尹泰帝问及他对某地请求修缮河堤一事的看法时,尹成绪出列,并未直接陈述己见,而是先向主管工部的老臣躬身一礼。
才缓声道:“父皇,儿臣细阅了卷宗,对此地水文了解不深,不敢妄断。只是觉得,除却估算工料、征发民夫外,或可咨询当地老河工,了解水势历年变化,或能更省时省力。一点浅见,还请父皇与诸位大人斟酌。”
他态度谦逊,提出的建议虽不惊艳,却体现了务实和思考,让人挑不出错处。
退朝后,他更是亲自走到那位工部侍郎曹千建面前,虚心请教方才所言是否妥当。
曹千建捻须,看着这位毫无皇子架子的“皇长子”,眼中流露出满意之色:“殿下思虑周全,体察下情,老臣佩服。”
这一切,都通过内侍和某些“有心人”的耳目,传到了尹泰帝耳中。
皇帝坐在御案后,微微颔首。
他一直希望尹昊清成为一个稳重、不出格、懂得尊重旧制和老臣的继承人。
但是在他身上频频失望 。
而尹成绪的表现,完美契合了他的期望。
而在尹成绪背后,苏云澈的运作从未停止。
他不仅以江南商会的名义,为尹成绪暗中打点、收集信息,更利用自己的人脉网络,将一些有利于尹成绪的“民间舆论”和“贤达评价”,巧妙地传递到某些官员乃至内廷的耳中。
两人的利益捆绑愈发紧密,一在明,一在暗,配合无间。
永和宫内,德妃程氏斜倚在软榻上,听着父兄低声禀报。
“父亲那边,借着此次吏部考评,已将我们的人安插进了两个紧要的户部主事位置。”
德妃兄长,程远志低声道,“刘昌龄那边也透了口风,只要殿下保持如今这般仁厚贤明,他及他那一派的清流,会在合适的时机,联名上奏。”
德妃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瓷杯边缘:“告诉父亲,动作要干净,不要留下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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