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桥的硝烟尚未散尽,北岸的鬼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工兵们扛着浮桥部件,在机枪掩护下往水边挪动,墨绿色的帆布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顾沉舟站在南岸的断墙上,举起望远镜,镜片里映出鬼子工兵忙碌的身影。
“给老子打!”他猛地放下望远镜,吼声震得旁边的士兵耳朵发麻。
荣誉第一旅的机枪瞬间喷吐火舌,子弹像雨点般扫过北岸。
神枪手们趴在屋顶,精准地点名那些扛着浮桥钢梁的工兵,惨叫声此起彼伏。
但鬼子像打不死的小强,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浮桥的骨架又一点点往河面延伸。
就在这时,北岸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机枪声。
不是朝着南岸,而是对着鬼子的工兵阵地!
顾沉舟心中一动,望向四行仓库的方向。
那座孤零零的建筑上,隐约能看到国军士兵的身影,机枪正从窗口探出,疯狂扫射着岸边的鬼子。
“是四行的弟兄!”小豆子突然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顾沉舟的眼眶瞬间热了。
八百壮士被困北岸,像座孤岛被五千多鬼子围着,居然还在拼尽全力支援南岸。
他转身对身后的郑钢吼道:“把那两门 105毫米榴弹炮拉上来!给四行仓库的弟兄们撑腰!”
“旅长,那是咱们最后的重炮了!”郑钢急得直跺脚,“要是被鬼子的炮兵盯上……”
“少废话!”顾沉舟眼睛通红,“要是四行仓库没了,北岸的鬼子就再没顾忌了!拉上来!记住,打几炮就换地方,别让鬼子的炮兵盯上!”
“是!”
榴弹炮很快在一片洼地架起来,炮口刚对准北岸的鬼子集群,郑钢就吼了声“放”。
两发炮弹呼啸着掠过河面,在鬼子堆里炸开两朵蘑菇云。
仓库窗口的机枪声顿时又密了起来,有个戴钢盔的士兵探出半截身子,朝南岸挥了挥枪,阳光照在他的枪托上,闪得人眼睛发酸。
但鬼子很快反应过来。
他们发现四行仓库像根钉子,不仅牵制着兵力,还在掩护南岸撤退,顿时红了眼。
大批鬼子推着钢板,结成一个个钢铁方阵,缓缓向仓库逼近。
他们要爆破楼体,彻底毁掉这座碍眼的堡垒。
“狗娘养的!”顾沉舟一拳砸在断墙上,“郑钢!炮弹别省着,给老子往钢板阵里砸!”
榴弹炮再次轰鸣,炮弹在钢板阵周围炸开。
但那些钢板太厚,只能暂时逼退鬼子,却无法彻底摧毁方阵。
眼看钢板阵越来越近,仓库里的枪声渐渐稀疏,顾沉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一声呐喊突然从四行仓库的五楼窗口炸响,穿过枪炮声,越过苏州河,像惊雷似的劈在两岸每个人的心上:
“湖北利川,陈树生!”
顾沉舟猛地举起望远镜,只见一个身影从仓库五楼窗口纵身跃出,身上捆满了手榴弹,导火索冒着青烟。
“娘啊,舍生取义,儿所愿也!”
那声喊里带着哭腔,却比任何战歌都响亮。
那身影像颗流星,坠向下方的钢板阵。
轰然一声巨响,钢板阵被炸得四分五裂,鬼子的惨叫混着爆炸声回荡在河岸。
还没等硝烟散了,又一个身影从四楼窗口跃出:“四川广安,李富贵!爹,儿子给您报仇了!”
“湖南长沙,王卫国!婆娘,照顾好娃!”
“广东台山,黄志强!乡亲们,等着我们打回去!”
喊声接连不断,像一串惊雷滚过河岸。
那些身影有的刚跳出窗口就被机枪扫中,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往钢板阵扑;有的被炮弹碎片擦中,拖着血身子坠下去,手榴弹却准时炸开。
火光在北岸接连亮起,像一串永不熄灭的灯笼。
爆炸声此起彼伏,北岸的钢铁方阵在这样的自杀式攻击下,很快土崩瓦解,剩下的鬼子吓得屁滚尿流,再也不敢靠近仓库。
顾沉舟放下望远镜,眼睛里滚下两行热泪。
他想起了陈家行的毒气,想起了北新泾的火海,想起了周家桥咬着电缆的工兵队长。
这些素不相识的弟兄,用同样的决绝,在这片土地上书写着悲壮。
“国人皆如此,倭寇何敢……如此侵我家园。”顾沉舟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南岸的士兵们都沉默了,有的抹着眼泪,有的举起枪,对着四行仓库的方向敬了个军礼。
河风吹过,带着硝烟的味道,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战争的惨烈与中华民族的不屈。
郑钢走到顾沉舟身边,低声道:“旅长,鬼子退了。”
顾沉舟点了点头,望着四行仓库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四行仓库的楼顶,青天白日旗上已经布满了弹孔,但还是倔强的飘扬着,像在诉说八百勇士的不屈。
若无仓库孤旗扬,哪得南岸万人渡?
四行仓库里的八百勇士正用他们的血肉之躯掩护南岸无数国军将士们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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