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老虎嘴阵地的雪被踩成了泥,混着血冻在地上,硬得像块铁板。
这处卡在主峰东侧的隘口,宽不过两丈,却是日军攻向主峰的必经之路。
昨天夜里丢了三次,夺回来三次,现在壕沟里的尸体摞得快有半人高,有日军的,更多是荣誉第一旅和教导总队的弟兄。
“旅长,鬼子又上来了!”小豆子趴在壕沿上,冻裂的手指死死抠着冻土。
他的棉军装被弹片划成了筛子,里面的絮棉混着血冻成硬块,却还是梗着脖子往山下望。
日军的步兵正猫着腰往上爬,前面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后面的人举着枪往山上扫,钢盔在灰云里闪着冷光,密密麻麻的像爬在伤口上的蛆。
顾沉舟往嘴里塞了块雪,冰碴子在喉咙里化开,压下那股火烧似的疼。
他往左右看,荣誉第一旅的弟兄只剩下500人不到,不到六天的时间,五千人的荣誉第一旅又剩下了不到一成的兄弟,这还是有教导总队吸引了大部分日军的火力下。
王大猛靠在碉堡残垣上,肩膀的绷带又浸红了,正用刺刀把一颗手榴弹绑在枪托上。
教导总队的一个排长趴在旁边,胳膊被毒气熏得肿成了紫黑色,却还在往机枪里压子弹,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等近了再打!”顾沉舟扯着嗓子喊。
老虎嘴的工事早被炸平了,现在能依托的只有这条被炮弹炸得歪歪扭扭的壕沟,还有弟兄们用尸体堆起来的“掩体”。
顾沉舟摸了摸身边的泥土,指尖沾着暗红的血。
这是昨天牺牲的工兵队长的血,那小子才十九岁,炸塌的交通壕里,他的手还保持着托炸药包的姿势。
日军爬到隘口下时,顾沉舟猛地喊:“打!”
机枪像爆豆似的响起来,子弹往日军堆里钻。
二团团长方志行举着绑着手榴弹的步枪往下砸,砸翻一个鬼子,又拽着一个新兵往壕里拖那新兵被弹片削掉了耳朵,正愣着哭,方志行照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哭个球!鬼子上来了!”
新兵被打醒了,抓起地上的刺刀就往沟外捅。
可日军太多了,前面的刚被打下去,后面的就举着梯子往壕里跳。
“老虎嘴丢了!”西侧突然传来吼声。
顾沉舟回头,只见几十个鬼子已经翻过壕沟,正往碉堡残垣冲,教导总队的那个排长举着机枪扫过去,没扫几下就被一颗手榴弹炸飞,身体撞在岩壁上,滑下来时还攥着机枪的扳机。
“跟我冲!”顾沉舟拽起身边的刺刀就往沟外跳。
弟兄们跟着他往上扑,方志行咬着牙拽掉手臂上的绷带,血瞬间涌出来,他却像没看见似的,举着步枪往鬼子堆里扎,刺刀扎进一个鬼子的肚子,又顺势往旁边一划,血溅了他满脸。
双方在隘口上撞成一团。
刺刀捅进肉里的闷响、枪托砸在头上的脆响、手榴弹炸开的轰鸣混在一起。
有个荣誉第一旅的士兵被三个鬼子围住,他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把自己和鬼子一起炸成了碎块。
教导总队的一个兵断了腿,趴在地上往鬼子的腿上开枪,直到被刺刀扎进胸口,还死死咬着一个鬼子的耳朵。
顾沉舟把一个鬼子摁在地上,刺刀刚要往下捅,后腰突然被人踹了一脚。
他往前扑,转头看见个举着军刀的鬼子军官,正狞笑着往他头上砍。
就在这时,方志行猛地扑过来,用后背挡了一下,军刀砍在他的肩胛骨上,血“唰”地涌出来。
方志行疼得嘶吼一声,反手一刺刀扎进鬼子的脖子,两人一起滚倒在血泥里。
“守住了!”不知过了多久,小豆子突然哭喊着。
日军退下去了,隘口上又堆了一层尸体,顾沉舟扶着方志行坐起来,往他伤口上撒止血粉,手却抖得厉害。
方志行的肩胛骨被砍得露了骨头,血顺着指缝往地上滴,在冻土里洇出小小的红圈。
“旅长……”方志行喘着气笑,“你看……这老虎嘴……还是咱们的……”
顾沉舟没说话,只是往他嘴里塞了块干粮。
他看向隘口下,日军的阵地又在调集兵力,炮口正对着老虎嘴,阳光落在炮身上,冷得像冰。
这才是第6天,老虎嘴已经换了五茬人,可他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能站起来,这两丈宽的隘口,就不能让鬼子踏过去。
这一寸山河,是弟兄们用命垫起来的,丢了,就对不起那些冻在血泥里的脸。
午后的太阳被硝烟遮得只剩个淡影,老虎嘴的争夺还在死撑。
日军像是疯了,不歇气地往隘口冲,一次比一次狠。
刚才那轮进攻,他们竟派了工兵扛着炸药包往壕沟里冲,要不是教导总队的迫击炮及时炸了炸药堆,现在隘口早成了大坑。
可就算拦住了,壕沟也被炸开了个豁口。
豁口宽不过三尺,却成了双方拼命的焦点。
“旅长!鬼子要从豁口钻进来了!”小豆子趴在豁口旁,用步枪往下面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