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儿庄大捷的辉煌并未能驱散战争的阴云,反而如同在滚沸的油锅中投入冷水,激起了日军更加疯狂的反扑。
一场规模空前的风暴,正以徐州为中心急速酝酿集结。
日军大本营为雪前耻,悍然调集华北、华中两大方面军之精锐,总兵力约三十万之众,分多路向徐州实施战略大合围。
其意图十分明确。
利用机械化部队的快速机动优势,一举歼灭中国第五战区六十万主力部队,彻底扭转华东战局。
在这场精心策划的围剿中,华中方面军司令官畑俊六下达了一道致命的命令:
以素称精锐的第九师团(师团长吉住良辅中将)为主攻力量,配属强大的装甲车队、重炮联队及工兵部队,彻底放弃在淮河正面与守军纠缠的战术,转而利用淮河以南广阔的皖北平原,实施一场大胆的西向大纵深迂回。
日军铁蹄的目标直指陇海铁路线上的战略枢纽——永城与宿县。
一旦这两处要地被日军抢占,徐州西南方向的最后退路将被彻底斩断,数十万中国军队将陷入瓮中之鳖的绝境。
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内,一派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此前因台儿庄胜利带来的振奋,此刻已被巨大的危机感所取代。
巨大的军事地图前,司令长官李宗仁面色凝重如铁,他的手指重重地敲击在沙盘上徐州西南方的关键节点——蒙城。
“蒙城!此处乃日军西进迂回之咽喉!门户一开,万劫不复!”李宗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吉住良辅的第九师团是日军翘楚,装备精良,机械化程度极高,其推进速度必然惊人。若蒙城失守,日军装甲纵队便可沿涡河一线畅通无阻,直插宿县、永城!届时,我六十万将士的退路将荡然无存,后果不堪设想!”
他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一旁的参谋长王鸿韶:“蒙城目前由哪支部队驻守?”
王鸿韶立即应答:“报告德公,是桂系第48军第173师所属第1033团,团长凌云上。该团为加强团编制,兵力约两千四百人。”
李宗仁听罢,双眉紧锁,缓缓摇头,语气中充满了忧虑:
“凌云上是员虎将,他的团我也知晓,作战勇猛。然而,装备极为简陋,仅有步枪、轻机枪和为数不多的迫击炮。以此等武备,在无险可守的平原地域,正面阻击日军一个齐装满员的甲种王牌师团,简直是螳臂当车,徒增牺牲!但蒙城必须守住,至少四日!这是为战区主力调整部署、组织战略转移争取到的宝贵窗口期。必须即刻增派一支精锐部队驰援!”
王鸿韶面露难色,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德公,目前南线形势同样吃紧。于学忠的第五十一军、顾沉舟的荣誉第一旅在淮河正面与日军第十三师团陷入胶着,寸步难退。刘士毅的第三十一军仍在明光一带进行游击袭扰,牵制敌军。廖磊的第二十一集团军虽已从浙西驰援而至,但甫抵淮南,正在池河、定远一线仓促构建新防线,面临巨大压力。纵观整个淮南战场,确实已无机动兵力可调啊!”
李宗仁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巨大的战略压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忽然想起一人,立即下令:“快!即刻电询坐镇皖西的副司令长官兼第十一集团军总司令李品仙,询问他手中是否尚存战略预备队可供调遣!”
不久,李品仙的回电送达。
电文称:目前手中仅可调动安徽省保安处所属的四个保安团,总兵力约六千人,可听候战区长官部调遣。
“保安团?”
李宗仁看到回电,脸上失望之色难以掩饰,他将电文放在桌上,语气沉重,“这些部队装备低劣,训练不足,维持地方治安、进行游击袭扰尚可胜任。若将其投入蒙城这样的血肉磨坊,去正面硬抗日军王牌师团,无异于驱羊入虎口,不仅守不住要地,更是白白断送这些地方子弟的性命!”
他绝不能将关乎全军生死存亡的阻击重任,寄托在缺乏野战能力的保安部队身上。
李宗仁的目光再次焦灼地扫过巨大的军事沙盘,在南线密密麻麻标注着各部位置的符号间反复逡巡,如同寻找救命的稻草。
最终,他的目光死死地定格在了一支部队的标识上。
这支队伍尽管历经苦战、伤亡不小,却以一系列硬仗、恶仗打出了赫赫威名,其韧性、顽强和战斗力有目共睹。
那便是荣誉第一旅。
这支部队,自金陵血战中奇迹般突围,一路北上屡建奇功,先有轰击日军高级将领之壮举,后在池河、淮河一线硬抗日军第十三师团主力而毫不退缩。
其旅长顾沉舟,更是以胆大心细、谋勇兼备着称,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虽然将此旅从已趋稳定的淮河防线抽离,必然会导致正面防御压力骤增,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与蒙城失守、全军退路被断以致全军覆没的灾难性后果相比,淮河防线承受的风险必须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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