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浦中将的怒火,化作了第二天拂晓时分降临在鸡笼山上的猛烈炮火。
其猛烈程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天刚蒙蒙亮,天际线便被一群黑压压的日机撕破。
轰炸机如同嗜血的秃鹫,俯冲而下,将成吨的炸弹倾泻在这片已经饱经摧残的土地上。
紧接着,是地面炮火的全员怒吼,从75毫米山炮到新投入的150毫米重榴弹炮,各种口径的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将鸡笼山主阵地及其周边纵深彻底覆盖。
爆炸的火光连成一片,地动山摇,硝烟尘土遮天蔽日,仿佛世界末日。
即使是经历过蒙城血战的老兵,也从未见过如此密集、如此持久的炮火准备。
主要阵地工事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解体。
野战工事则被成片成片地抹平。
许多士兵蜷缩在防炮洞或残存的交通壕里,被震得耳鼻出血,五脏六腑都像要移位。
随着新的一轮炮火撕裂天空,日军发起了决死攻击。
这不是试探,也不是佯攻,这是鬼子孤注一掷的狂热。
炮火尚未完全延伸,尖锐的哨声和日语的狂嚎便穿透了爆炸的余音。
头缠旭日白布条的日军敢死队,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或者挥舞着军刀、工兵铲,甚至抱着炸药包,踏着被炮火犁得松软滚烫的焦土,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狂热与绝望交织的光芒,完全不顾伤亡,一波接着一波,仿佛无穷无尽。
“鬼子上来了!进入阵地!”
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在爆炸的间隙中显得微弱而悲壮。
残存的守军士兵从废墟和泥土中爬出来,抖落身上的尘土,迅速进入各自战位。
阵地上能用的机枪已经不多了,射手们红着眼睛,将所剩无几的子弹泼水般扫向蝗虫般涌来的日军。
步枪手们拼命射击,但面对潮水般的敌人,显得如此无力。
手榴弹成了最有效的武器。
士兵们将最后库存的手榴弹像雨点般砸下去,爆炸在日军人群中腾起一团团血雾。
但日军实在太多了,而且完全不顾伤亡,前面的倒下,后面的踩着尸体继续冲锋。
白刃战再次爆发,而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惨烈、更加广泛。
阵地上到处是刺刀碰撞的铿锵声、临死前的惨嚎、以及愤怒的咒骂。
士兵们用刺刀、用枪托、用工兵铲、用牙齿、用石头,与敌人扭打在一起。
往往一个士兵倒下前,能拉上好几个日军垫背。
旅部掩体也在承受着炮火的洗礼,通讯时断时续。
顾沉舟通过仅存的一条电话线,与一团指挥部保持着联系。
“旅座!鬼子疯了!完全不要命!一营长阵亡!二营长重伤!三营只剩下不到一个连了!机枪子弹快打光了!手榴弹也没了!”
电话里,一团团长方志行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背景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和喊杀声。
“顶住!方志行!给我顶住!没有子弹就用刺刀!没有刺刀就用拳头!告诉弟兄们,背后就是武汉!我们无路可退!”
顾沉舟对着话筒咆哮,手心全是冷汗。
他何尝不知道一线的惨状?
伤亡数字像钝刀一样切割着他的心。
部队伤亡过半,武器弹药损耗超过六成,战场情势确实已急转直下,危如累卵。
顾沉舟甚至一瞬间闪过“撤退”的念头。
得给“荣誉第一旅”留下点种子。
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狠狠掐灭。
富池口的战略位置太重要了,一旦失守,长江门户洞开,武汉侧翼将暴露在日军兵锋之下。
更关键的是,后方军部没有任何撤退命令,他若擅自放弃阵地,不仅是违抗军令,更是对全国上下殷切期望的背叛。
荣誉第一旅这面旗帜,承载了太多,它不能倒,至少不能倒在自己手里!
况且,荣誉第一旅已不再仅仅是一支部队,它是全华夏抗日的标杆,是无数民众心中的希望。
全国上下,无数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富池的战火,期盼着他们能再次创造奇迹,狠狠教训小鬼子。
这份沉甸甸的期许,无形中化作巨大的压力,压在每一个荣誉第一旅官兵的肩头。
于情于理,他们都不能撤!
“传我命令!”顾沉舟猛地转身,声音带着金石之音,穿透了弥漫的硝烟,“全旅上下,死战不退!”
尽管局势危急,但并非没有希望。
“告诉弟兄们,坚持住!”顾沉舟对着身边的副官,眼神中燃烧着坚定的火焰,“我们有个好消息!第106师团的后勤补给短期内是没有了!这是我们用血换来的战机!”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撑过日军的这波决死冲锋。
只要消耗掉这股鬼子最后的疯狂,等到日军的后勤补给彻底枯竭,届时,战事便将迎来一个巨大的转机。
胜利,就在眼前,就在他们手中的枪火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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