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袍山的冬日,来得格外凛冽。
寒风裹挟着湿气,穿透简陋的窝棚和单薄的军装,刺入骨髓。
粮食危机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狩猎和采集的收获越来越不稳定,最后几袋糙米早已见底,部队开始依靠挖掘苦涩的葛根和偶尔侥幸捕获的小动物维持着最低限度的生存。
伤员的状况更是令人揪心,缺医少药,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者日渐增多,荣念晴和小豆子用尽了一切土办法,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些重伤员的生命在痛苦中慢慢流逝。
一种无声的绝望,比鬼子的子弹更令人窒息,在营地蔓延。
就连一些老兵,眼神中也开始失去光彩。
这天深夜,一阵压抑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声打破了营地的寂静,随即演变成失控的哭嚎和激烈的争吵。
“放开我!让我死!反正都是死!饿死不如痛快一点!”
一个因伤口感染而高烧呓语的新兵,突然崩溃,挣扎着要往山洞外冲,被几个同乡死死按住。
“柱子!挺住啊!师座会有办法的!”按住他的士兵带着哭腔喊道。
“办法?有什么办法?在这山里等死吗?!”另一个情绪失控的士兵红着眼睛吼道,“早知道当初在隘口就跟鬼子拼了算了!”
骚动像火星掉入干草堆,迅速引燃了更多人的负面情绪。
抱怨声、哭泣声、绝望的嘶吼声在几个聚集点同时爆发。
长期积累的压力、对未来的恐惧、失去战友的痛苦,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秩序濒临崩溃。
顾沉舟被惊醒,披着单薄的外衣快步走出窝棚。
他看到的是几处骚动的人群和试图维持秩序却显得无力的军官。方志行和杨才干也已经赶到,脸色铁青。
“都想干什么?!”顾沉舟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嘈杂。
他走到那个被按住的新兵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因高烧而通红、布满泪痕的脸。
“柱子,告诉我,当初为什么要当兵?”
新兵茫然地看着他,抽噎着说不出话。
“是为了今天在这山里饿死吗?”顾沉舟的目光扫过周围骚动的人群,“还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回家?”
没有人回答,只有压抑的喘息声。
“我们现在是很惨,比任何时候都惨。”顾沉舟站起身,声音提高,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但我们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们对得起月田镇替我们断后的八百弟兄吗?对得起野狐峪、隘口那些倒在冲锋路上的弟兄吗?!”
他的话语像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
骚动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偶尔的抽泣。
“把所有情绪失控的人集中看管,让他们冷静!其他人,回到各自位置!”顾沉舟下令,语气不容置疑,“天亮之前,营地必须恢复秩序!”
处理完内部的骚动,危机却接踵而至。
第二天清晨,派往东面山口侦察的周卫国带回了令人心悸的消息。
发现日军搜索队的踪迹!
大约一个小队的日军,带着军犬,正在沿着溪谷向营地所在的大致方向缓慢搜索前进!
“他们应该是循着前几天我们狩猎时留下的痕迹摸过来的。”周卫国脸色凝重,“虽然人不多,但一旦被他们确认我们的位置,引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营地刚刚平复的紧张气氛瞬间再次绷紧!
被鬼子找到,意味着他们连这最后的栖身之所也将失去!
“不能让他们靠近!”顾沉舟眼中寒光一闪,“必须在他们发现我们确切位置之前,解决掉他们,或者引开他们!”
然而,部队极度虚弱,弹药奇缺,主动出击风险极大。
“我带几个人去,把他们引开!”周卫国主动请缨。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顾沉舟立刻否定,“而且,只是引开,治标不治本。”
他沉思片刻,目光投向营地角落里那台一直沉默的、覆盖着伪装网的电台。
“方参谋长,电台还没有任何信号吗?”
方志行摇了摇头,面带愧色:“山高林密,信号屏蔽太严重,我们尝试了所有频段,都……”
就在这时,负责看守电台的通讯兵突然激动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抄录的、字迹潦草的纸条。
“参座!师座!有……有信号了!很微弱,断断续续,但收到了!是……是第九战区长官部的呼叫信号!他们在寻找我们!”
这个消息,如同在漆黑的夜空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脸。
绝望的冰层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顾沉舟一把抓过纸条,上面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词:“…荣誉…位置…坚持…接应…”
虽然信息残缺,但这无疑是天籁之音。
这代编他们没有被遗忘!
“立刻尝试回复!”顾沉舟强压住心中的激动,“报告我们的概略位置和处境!重复发送!一定要把消息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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