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硝烟与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但震天的喊杀声已然停歇,取而代之的是荣誉第一师官兵们打扫战场时发出的各种声响。
搬运尸体的沉重脚步、收集武器的金属碰撞、工兵排除未爆弹的小心翼翼,以及医护兵救治伤员时急促却尽量放轻的呼喊。
胜利的喜悦固然洋溢在每个人脸上,但看着眼前这片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些永远倒下的战友,这份喜悦便蒙上了一层沉甸甸的阴影。
师指挥部重新设立在一个相对完整、可以俯瞰大部分战场的高地上。
顾沉舟没有坐在里面,而是站在外面,默默地看着下方忙碌的景象。
他手中拿着那份刚刚由参谋长方志行初步汇总的战报,手指微微用力,将纸张边缘捏得有些发皱。
方志行、周卫国、杨才干等人肃立在他身旁,同样面色凝重。
“念。”顾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
方志行深吸一口气,翻开手中的文件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汇报:
“师座,此次伏击歼灭铃木旅团之战,初步统计战果如下:”
“毙伤日军: 预估超过五千八百人,其中确认击毙旅团长铃木十三郎少将一名,大佐联队长两名,中佐、少佐以下军官七十余名。基本达成对铃木旅团之歼灭性打击。”
“缴获了大量的物资。武器装备方面,缴获完好的三八式步枪两千一百余支,轻机枪歪把子、九六式八十七挺,九二式重机枪二十二挺,掷弹筒四十五具;完好的九二式步兵炮四门,迫击炮十一门,炮弹若干。”
“除此之外,缴获其他物资,包括电台三部,电话线若干卷,骡马百余匹,以及部分粮食、药品和军饷。”
这份缴获清单极其丰厚,几乎相当于重新武装了半个师。
尤其是那些火炮和相对完好的坦克,更是难得的宝贝。
可以想见,后勤部门的军官此刻定然是痛并快乐着。
然而,方志行的声音随即低沉下去:
“我军伤亡情况,其中阵亡:八百七十三人,重伤三百零五人,已紧急后送野战医院,轻伤约一千二百余人,随队救治。”
“总计伤亡,两千三百余人。主要伤亡集中于伏击圈初期接敌之第2旅各部,以及最后围歼残敌、肃清火力点时。”
每报出一个数字,周围军官的脸色就更沉一分。
周卫国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杨才干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这些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曾经生龙活虎的弟兄。
是川军中那些喊着“死字旗”出川的汉子,是荆楚之地投身行伍的儿郎,是跟着他们一路血战出来的老兵。
顾沉舟沉默着,目光扫过山下那些被整齐排列、覆盖着白布或军毯的阵亡将士遗体。
八百七十三条鲜活的生命,为了这场胜利,永远留在了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伤亡不小啊。”
顾沉舟轻轻吐出一句话,语气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哪怕他打了这么多仗,见惯了生死,可每次看见那小小的一张清单上承载着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心中总是不免堵得慌。
不是他太脆弱,而是战斗太惨烈。
旁边,周卫国猛地抬起头,红着眼睛道:“师座!这仗打得值!咱们用一个团的伤亡,换了鬼子一个精锐旅团!还砍了铃木这老畜生的狗头!弟兄们……没给咱们荣誉第一师丢人!他们是好样的!”
杨才干也沉声道:“是啊,师座。铃木旅团是块硬骨头,我们能啃下来,自身必然也要崩掉几颗牙。但此战意义重大,不仅彻底粉碎了日军从中路突破的企图,极大支援了战区全局,更打出了我师的赫赫声威!牺牲的弟兄们,功勋彪炳,永垂不朽!”
顾沉舟缓缓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这场胜利的战略价值,也深知慈不掌兵的道理。
但明白归明白,心痛却无法避免。
这些兵,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是他从尸山血海中带出来的种子,每一个都无比珍贵。
这不是游戏,没有死亡复活的戏码。
这是彻彻底底的现实战场。
“阵亡将士的名单,要尽快核实清楚,妥善保管。”
顾沉舟的声音恢复了沉稳:“他们的遗骸,能送回原籍的,尽量送回。无法送回的,就地择风水尚可之处,集中安葬,立碑纪念!碑上要刻上所有人的名字!不能让弟兄们死了,还做个无名鬼!”
“是!我亲自督办!”方志行郑重应下。
“重伤员,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治!药品不够,就想办法去搞,去买,去缴获!绝不能让一个能救活的弟兄,因为缺医少药而牺牲!”
“明白!”
“缴获的武器弹药,立刻清点入库,优先补充各作战单位的损耗。那残余的几辆坦克,看看郑钢的炮兵团有没有人会摆弄,想办法修好,就算不能开动,拆下炮来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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