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雨水在山谷上空织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灰蒙蒙的幕布。
被荣誉第一师死死围困的山谷,此刻更像是一座天然的坟墓,阴冷而绝望。
谷内,日军残部蜷缩在有限的几块巨岩下或浅凹处,试图躲避这无休止的雨水。
军装早已湿透,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
士兵们抱着枪,眼神空洞,脸上混杂着雨水、泥污和难以掩饰的恐惧。
连续的溃败、亡命的奔逃、以及此刻身陷绝境的现实,早已将他们的斗志消磨殆尽。
然而,师团长田中静一,在经历了最初的惊慌和绝望后,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扭曲的武士道精神,反而如同回光返照般在他体内燃烧起来。
田中静一拔出那柄曾经掉落在地、如今再次握在手中的将官刀,虽然手臂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但声音却异常嘶哑和亢奋:
“诸君!天照大神在看着我们!帝国皇军的荣耀,不容玷污!”
田中静一挥舞着军刀,指向谷口的方向,雨水顺着刀锋流淌:
“支那人将我们围困于此,是想让我们像牲畜一样被宰杀!但我们是大和民族的勇士!是帝国第13师团的英魂!”
“今日,已无退路!唯有玉碎,方能报答天皇陛下的恩情!唯有血战,方能彰显武士的尊严!”
“我,田中静一,将与诸君共存亡!在此,与支那人决一死战!让我们的鲜血,浇灌帝国的圣战之花!”
在他的疯狂鼓动下,一些死硬派的军官和军曹也跟着嚎叫起来。
残存的日军士兵似乎也被这股决死的气氛所感染,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纷纷检查武器,将所剩无几的弹药摆在最顺手的位置,在两挺宝贵的九二式重机枪旁堆起了最后的弹板。
一股悲壮而疯狂的气息,在这狭小的山谷中弥漫开来。
他们利用谷内散落的岩石和地势,构筑了简单的防线,两挺重机枪一左一右,死死锁住了那唯一的、狭窄的谷口。
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山谷外,荣誉第一师的临时指挥所设在一个能避雨的山岩下。
顾沉舟举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谷内的情形。
雨水不断敲击着望远镜的镜片,视野有些模糊,但他依然能清晰地看到日军正在积极布防,那两挺架设好的重机枪更是如同毒蛇的信子,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师座,小鬼子这是要顽抗到底啊!”
周卫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凝重。
“这鬼地方,口子太窄了!一次最多冲进去一个排,鬼子那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一架,进去多少都是送死!”
杨才干也沉声道:“强攻代价太大。除非……用人命去耗光他们的弹药。”
他说出这句话时,自己都觉得无比沉重。
顾沉舟放下望远镜,脸色平静,但眼神却在雨幕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当然看到了强攻的困难,也更不可能采用那种用士兵生命去消耗敌人弹药的残酷战术。
他的目光,越过了谷口那狭窄的通道,投向了山谷两侧被雨水浸泡、已然显得有些松软滑腻的土质山坡。
雨水……泥泞……松软的土质……三面环山……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有些“借天杀人”的计策,在顾沉舟脑海中迅速成型。
顾沉舟没有回答周卫国和杨才干的话,而是转身对静静待命的炮兵团团长郑钢问道:
“郑钢,你看这山谷两侧的山坡,土质如何?”
郑钢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顾沉舟的意思,他抓起一把身旁的泥土,用力一捏,粘稠的泥浆从指缝中流出。
“师座,这雨下了这么久,土都泡透了,松散得很!要是用炮猛轰山脊和陡坡……”
顾沉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错!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冈村宁次送了我们一场大雨,我们岂能辜负?”
顾沉舟猛地一挥手,下令:
“郑钢!命令炮兵团,调整诸元,不要轰击谷底,把所有炮弹,都给我砸到山谷两侧的山脊和陡坡上去,尤其是那些看起来土石松动的地方,给我狠狠地炸!我要让这老天爷,帮我们把这伙鬼子给埋了!”
“是!明白!”
郑钢眼中闪过兴奋和一丝敬畏,立刻跑回炮位,大声传达命令,指挥炮兵们迅速调整射击参数。
很快,荣誉第一师炮兵团的阵地上,再次响起了沉闷的轰鸣。
“咻——咻——咻——”
“轰!轰!轰!”
谷内的田中静一闻听炮声,下意识地就像躲避。
然而。
炮弹并没有落在日军严阵以待的谷底,而是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准确地砸在了山谷两侧高地的边缘和陡峭的斜坡上。
爆炸的火光在雨幕和泥泞中显得有些暗淡,但巨大的冲击波却猛烈地撼动着早已被雨水浸泡得饱和松软的山体。
正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中国军队冲锋的田中静一,听到炮弹的落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爆发出一阵癫狂而轻蔑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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