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着老蒋丰厚封赏的承诺和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顾沉舟快步走出黄山官邸。
山城傍晚的湿气扑面而来,却让他因紧张而有些发烫的脸颊感到一丝清凉。
终于结束了……面对委座,竟比面对日军一个联队的冲锋还要耗费心神。
顾沉舟内心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此刻。
顾沉舟心中最强烈的念头,不是那两万五千人的编制,也不是二百万大洋的犒赏。
而是回家!
自从当年浙江老家一别,他考入中央军校,从此戎马倥偬,再未见过家人。
虽偶有书信往来,知道父母兄长随家族产业内迁至重庆,但笔墨终究难解思念之苦。
父亲顾慎为严肃却关切的面容,母亲惠兰芳温柔的唠叨,大哥顾修文沉稳的身影……
往昔的记忆此刻无比清晰地涌现出来,让他归心似箭。
父亲的白发是否又添了许多?母亲的咳疾不知好了没有?
大哥信中总说一切安好,可这乱世之中,经营偌大家业又岂会容易……
思绪翻涌,顾沉舟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家中。
“备车,回顾家!”
顾沉舟对方志行吩咐道,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
仿佛官邸外的空气都带着自由与亲切的味道。
然而,他刚走到官邸大门附近。
一个身影便笑吟吟地拦在了前面,正是侍从室主任钱大钧。
“顾师长,留步,留步。”
顾沉舟心中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面上却不得不带上笑容:“钱主任,有何指教?”
钱大钧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压低了些声音,显得格外推心置腹:
“指教不敢当。是委座特意吩咐了,今晚在嘉陵宾馆有个小范围的庆功宴,专门为你和几位刚从前线回来的将领接风洗尘。”
他顿了顿,声音恢复正常,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委座可是点名要你务必到场啊,顾师长如今是党国的英雄,这场合,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你啊!再说了,多少名流闺秀都想一睹抗日英雄的风采呢,你可不能扫了大家的兴。”
顾沉舟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奈和失望。
又是宴会……归家之情,竟如此难以如愿吗?
老蒋亲自安排的宴会,他岂能推辞?
那迫不及待想见到亲人的心情,只能硬生生压下。
顾沉舟迅速调整好表情,仿佛受宠若惊般爽朗应道:
“委座厚爱,沉舟受宠若惊!请钱主任转告委座,沉舟一定准时到场!”
“那就好,那就好!晚上七点,嘉陵宾馆,恭候大驾!”
钱大钧笑着目送他离开,眼神中带着一丝了然的深意。
坐进车里,顾沉舟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眉心,将对家人的思念暂时封存。
也罢,既入此局,这些应酬便是难免的。只是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宴无好宴,恐怕不比面对老蒋轻松。
……
晚上七点,嘉陵宾馆宴会厅。
灯火辉煌,衣香鬓影。
这里聚集了不少军政要员、社会名流。
顾沉舟一身笔挺的将军礼服一出现,立刻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他阵斩日酋的事迹早已通过报纸传遍重庆。
此刻真人现身,自然引来无数好奇、赞赏、乃至算计的目光。
果然,顾沉舟刚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几位将官便围了上来。
一位肩扛中将领花,面色精干的将领率先开口,语气热络:“顾师长,久仰大名!鄙人刘峙,在胡宗南长官麾下效力。胡长官对您可是赞赏有加啊,常说若我西北军中有顾师长这般勇将,何愁倭寇不灭!”
旁边另一位戴着眼镜,显得颇为斯文的将领立刻接话,话里有话:
“顾师长少年英雄,正是大展宏图之时。如今陈诚长官正大力整训部队,最需要像您这样懂军事、有战功的年轻将领加入。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顾师长当有更广阔的天地才是。”
顾沉舟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来了……胡宗南、陈诚,这都是委座麾下炙手可热的人物,轻易得罪不起,但也绝不能沾边。
脸上却挂着恰到好处的谦逊笑容,与众人寒暄周旋。
“刘长官过誉了,胡长官威名,沉舟如雷贯耳,只是沉舟资历尚浅,还需在前线多多磨练。”
“这位兄台言重了,陈某长官整军经武,成效卓着,沉舟佩服。然沉舟唯知服从委座命令,委座指向哪里,沉舟就打到哪里,不敢有他想。”
他只谈风月,只说抗战。
对于任何拉拢暗示,都巧妙地用“一切听委座安排”、“唯知杀敌报国”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搪塞过去。
言辞恳切,态度坚决,绝不留下任何话柄。
顾沉舟清楚地知道,老蒋今天那看似随意的问话,就是一次严厉的敲打。
在老蒋眼里,他必须也只能是一个没有派系背景、只忠于他本人的“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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