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方志行将那份《荣誉第一师伤残将士扶助会章程草案》连夜抄录分发至各旅团后。
前线阵地上的气氛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
起初是军官们在战壕里借着油灯光亮,逐字逐句地读给士兵们听。
“……凡我师将士,因战致残者,除国府法定抚恤外,本师将另设专项扶助基金,保障其日后生活、医疗及家人安置……”
“……设立荣军工坊、农场,使伤残弟兄能凭技艺自力更生,尊严长存……”
“……子女教育,师部将设法资助……”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起初是沉默。
然后是此起彼伏的粗重呼吸声。
一个失去左臂、刚被抬下火线包扎的老兵突然嘶哑着开口:“长官……这……这当真?”
宣读的连长红着眼眶,用力点头:“师座亲笔拟的章程,盖了师部大印!师座说了,仗打完了就立刻办!咱们流血的弟兄,师里管到底!”
那老兵怔了怔,用仅存的右手抹了把脸,不知是抹汗还是抹泪,喃喃道:“管到底……好……好啊……断了条胳膊,值了……”
消息口耳相传,迅速蔓延到每条战壕、每个散兵坑。
士兵们低声议论着,眼里有了不一样的光。
一个年轻的新兵抱着步枪,对身边的老兵油子说:“班副,要是……要是俺腿没了,真能去那个工坊学手艺?俺娘就不用愁了?”
老兵油子往常总是说些丧气话,此刻却咂巴着嘴,罕见地郑重道:“师座吐口唾沫是个钉!他啥时候糊弄过咱?他说管,那就真管!娘的,这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不少。”
另一个角落,几个士兵检查着所剩不多的弹药。
其中一个低声说:“以前怕受伤,更怕残了拖累家里。现在……好像没那么怕了。干他娘的小鬼子,拼了!”
“对,拼了!师座给咱兜底呢!”
无形的力量在阵地上流淌,汇聚。
那不是狂热,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有了着落的决心。
……
天色微明,浏阳河上雾气氤氲。
对岸日军阵地后方,炮群再次发出怒吼,拉开了第二轮强渡的序幕。
比昨日更加猛烈的炮火覆盖而来。
但今日守军的反应,却让日军前线指挥官感到一丝异样。
炮击过后,日军步兵在轻重机枪掩护下,乘着更多临时搜罗来的船只、门板。
甚至抱着木头,开始强渡。
迎接他们的,依然是炽烈的弹雨。
但今日这弹雨,似乎格外坚韧,格外绵密。
许多士兵即便被弹片擦伤、被气浪掀倒,只要还能动,就咬着牙爬回射击位,继续开火。
呐喊声也格外响亮。
“为了师座!为了扶助会!干死小鬼子!”
“弟兄们,身后就是永安!就是咱们的家!师座说了,伤了残了师里养咱们!没啥好怕的!打啊!”
“荣誉第一师!死战不退!”
第1团团长李国胜敏锐地感觉到了士气的飙升。
他抓住机会,冒着炮火在战壕里穿梭,挥着手枪大喊:
“弟兄们!师座没忘了咱们流血的!咱们也不能丢了荣誉第一师的脸!小鬼子想踏过浏阳河?除非从咱们全团尸体上跨过去!有没有种?!”
“有!!!”
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压过了枪炮声。
“好!给我狠狠地打!让鬼子看看,什么是华夏的王牌劲旅!”
士兵们像被注入了新的力量。
机枪手打得枪管发红,副射手泼水冷却,换上手继续打。
步枪手瞄准了前所未有的准,几乎弹无虚发。
投弹手等到日军船只靠近,成捆的手榴弹扔出去,炸起冲天水柱。
日军的第一波强渡,在付出了比昨日更惨重的代价后,再次被击退。
对岸观战的藤田进和稻叶四郎举着望远镜,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八嘎!”稻叶四郎放下望远镜,狠狠一拳砸在掩体的土墙上,“支那军的抵抗意志,怎么反而增强了?他们的伤亡应该很大才对!”
藤田进眉头紧锁,同样不解:“火力密度和精准度都有所提升……士气也高涨得反常。难道昨晚的夜袭,反而激励了他们?”
旁边的参谋低声道:“将军,是否继续投入部队强攻?但照这个损失速度……”
藤田进抬手打断了他。
目光阴沉地望向雾气渐散的河面和对岸那片笼罩在硝烟中的阵地。
“不能再这样消耗下去了。”
藤田进声音冰冷,“我们的补给线从岳阳延伸至此,已经过长。弹药,尤其是炮弹,储备消耗很快。如果不能在两天内突破浏阳河,拿下永安取得补给,我军将陷入被动。”
稻叶四郎焦躁地踱步:“那怎么办?这条河,这片滩涂,简直成了帝国勇士的坟场!荣誉第一师……果然名不虚传。”
藤田进眼中寒光一闪:“地面强攻代价太大。是时候请求航空兵支援了。必须彻底摧毁他们的河岸阵地,打击他们的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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