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芦苇荡上。
最后一缕天光隐没时,零星的枪声终于歇了,只剩下战士们粗重的喘息,和远处偶尔传来的战马哀鸣——那是没被打死的日军战马,此刻正不安地刨着蹄子,在尸骸间打转。
吴邪踩着没过脚踝的泥泞往前走,军靴陷进混合着血和苇根的烂泥里,每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
他弯腰扶起一个瘫坐在地上的新兵,那小伙子脸上还挂着泪,手里紧紧攥着一支染血的毛瑟98k,枪管都被他握得发烫。
“没事了,鬼子跑不了了。”吴邪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拍了拍新兵的后背,掌心触到对方颤抖的肩膀。
这小伙子是安徽来的,叫小海,上午分装备时还红着脸说要杀三个鬼子报仇,现在刺刀上沾着的血,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的血。
小海抬起头,眼里满是惊恐,却还是用力点头:“俺……俺没怂!俺捅倒了一个!”
“好样的。”吴邪笑了笑,从怀里摸出块没开封的压缩饼干递给他,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不远处,赵龙正拄着拐杖,指挥一营的弟兄们拖拽日军尸体。
马德山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梁上淌着汗和泥,他双手抓着一个日军军官的尸体,像拖死猪似的往指定地点挪,嘴里还骂骂咧咧:“狗娘养的,让你再嚣张!”
“轻点拖,别把枪压坏了。”赵龙在一旁喊,他瘸着腿走到一堆枪支前,捡起一支三八式,眯着眼检查枪栓,这玩意儿虽然不如咱的德械,拆了零件也能用。
二营的阵地在右翼土坡,张浩正蹲在迫击炮旁,数着剩下的炮弹壳。
周文斌拿着本子在旁边记录,眼镜片上沾着硝烟,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
张营长,这次消耗了六十七发炮弹,炸毁日军重机枪两挺,掷弹筒三个,还有众多日军士兵。
打得值,张浩把最后一个炮弹壳踢到堆里,要不是你算得准,咱二营得多伤亡十几个弟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罐头扔过去,“给,牛肉的,补充补充脑力。”
周文斌接住罐头,愣了愣,随即笑了:“谢谢张营长。”
他拧开罐头时,手指还在微微发颤——不是害怕,是激动,他这枝笔,终于也能像枪一样,为杀鬼子出份力了。
三营的伤亡稍重些,刘兵正蹲在一个牺牲的战士身边,用布仔细擦着对方手里的MG34。
那战士是个老兵,从宝山就跟着他,刚才为了掩护新兵撤退,被日军的掷弹筒炸中,胸口炸得血肉模糊,手里却还紧紧攥着机枪的握把。
“下辈子还做兄弟,还跟我杀鬼子。”刘兵的声音很低,他把擦干净的德式钢盔放在战士身边,又解下自己的水壶,倒了些水在地上,路上渴了,喝点水。
侯满山站在一旁,眼圈红红的。
他刚才跟日军拼刺刀时,是这老兵替他挡了一刀,现在那把捅进老兵身体的日军刺刀,正插在侯满山自己的腰带上,刀柄上的樱花纹被他用石头磨得快看不见了。
“刘营长,俺去捡弹药。”侯满山瓮声瓮气地说,转身时肩膀撞在旁边的苇秆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四营和五营的弟兄们也没闲着。
刘毅带着人在清理日军的辎重,从背包里翻出不少罐头、饼干和弹药,甚至还有几匹没被炸死的战马,正由战士牵着往后方走。
姚青山则指挥着新兵们挖掩体,把缴获的武器分门别类堆放好,用苇秆盖起来伪装——谁知道日军的援军会不会连夜赶过来。
李梅和医护队的姑娘们是最忙的。
临时包扎点设在一处地势较高的芦苇丛里,几盏马灯挂在苇秆上,昏黄的光线下,白大褂的影子在地上晃来晃去。
春丫正用剪刀剪开一个伤员的裤腿,伤口被子弹贯穿,血还在往外渗,她咬着牙用止血钳夹出碎骨渣,手稳得像没看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
“轻点,别碰着神经。”李梅在一旁叮嘱,她正在给一个头部受伤的战士包扎,绷带缠得又快又匀,指尖触到对方滚烫的额头时,动作不自觉放轻了些。
这战士是铁拳团的老兵,上次江湾伏击战救过她,现在却闭着眼,眉头皱得紧紧的。
“李医生,消炎药不多了。”一个护士小声说,手里的药瓶已经见了底。
李梅心里一紧,随即想起什么,对春丫说,把吴团长弄来的那批青霉素拿出来,重伤员优先用。
吴邪绕着战场走了一圈,心里大致有了数。
伤亡比预想的要少,缴获却不少——光是能用的步枪就有九百多支,机枪十几挺,还有不少弹药和物资。
他走到仓库兵小李身边,对方正蹲在地上,用粉笔在木板上写着缴获清单,粉笔灰沾得满脸都是。
“都记清楚了?”吴邪问。
“记清楚了团长!”小李把最后一个数字写完,拍了拍手,光是罐头就有两百多箱,够全团吃三天的!
吴邪点点头,正想说什么,脑海里突然响起熟悉的电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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