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
车沿着郊外新修的柏油路平稳行驶,两侧是愈发浓郁的绿意,将夏末的燥热远远隔开。周聿深亲自开车,林晚坐在副驾,林母则安静地坐在后座,目光落在窗外飞逝的景致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周聿深从后视镜里看了林母一眼,声音放缓,带着安抚的意味:“妈,前面拐过去就到了。地方是奶奶定的,她嫌城里太吵,说谈事情还是清净点好。”
林晚也转过头,唇角弯起柔和的笑意:“是啊妈,就是两家人坐下来聊聊,您别紧张。”她今天穿了件浅碧色的改良旗袍裙,料子软滑,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沉静,像一株清雅的兰草。
林母轻轻“哎”了一声,抬手理了理鬓角并不存在的乱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从容些:“不紧张,就是……好久没见苏教授他们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些许,“还有你哥哥们。”
林晚伸过手去,轻轻覆在养母微凉的手背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她知道母亲在顾虑什么,血脉相连的苏家是至亲,可二十多年朝夕相处的养育之恩,同样沉甸甸的。今日这场合,名分上是商量她与聿深的婚事,内里,却也是她两个家庭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交汇。
车子驶入一处白墙黛瓦的院落,门楣上挂着小小的匾额,上书“憩园”二字。早有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候在门口,引着他们穿过曲折的回廊,廊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假山流水,竹影摇曳,环境果然极为幽静。
推开“听松”雅间的门,一股清雅的茶香先飘了出来。里面的人闻声都站了起来。
周家这边,周父沉稳含笑,周母亲切热情,最中间的周奶奶一头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穿着暗紫色的盘扣上衣,精神矍铄,见到林晚就笑开了花,连连招手:“晚晚来了,快,到奶奶这儿来坐!”
林晚先笑着走到周奶奶身边,软声叫了“奶奶”,又依次唤了周父周母,这才转向苏家这边,声音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亲近:“爷爷,奶奶,爸,妈。”最后目光落在两个哥哥身上,“大哥,二哥。”
周聿深跟在她身侧,从容不迫地向各位长辈问好,姿态恭敬却不卑微,尺度拿捏得极好。
一番寒暄落座,林晚自然被周奶奶拉着坐在了她右手边,左手边是周母。林母则被叶知秋亲切地让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周聿深刚要挨着林晚坐下,二哥苏瑾行却长腿一迈,极其自然地插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林晚另一侧的椅子上,还对周聿深露齿一笑,理所当然道:“不好意思啊周总,我得挨着我妹妹坐,好久没见了,想得紧。”
周聿深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改坐在了苏瑾言旁边,面上依旧是得体的微笑:“理解,二哥请便。”
苏瑾言推了推眼镜,对着周聿深抱歉地笑了笑,低声道:“他就这样,你别介意。”
周聿深颔首,表示无妨。
服务员开始安静地上菜,是精致的淮扬风味,口味清淡,注重本味,很合在座几位长辈的养生之道。话题起初围绕着菜肴、这处雅致的院落,以及周奶奶近来的身体状况展开,气氛还算融洽。
周奶奶抿了一口清茶,笑着看向林晚和苏明远:“要说咱们晚晚真是得了苏教授的真传,我这把老骨头,之前总觉得不得劲,吃了她开的几剂方子,调理得舒坦多了。比你们爸爸当年也不差。”
苏明远脸上有光,却谦逊道:“老太太过奖了,是晚晚自己肯下功夫,悟性也好。”他看向女儿,眼神温和。
林晚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周母适时接过话头,笑容温婉:“是啊,晚晚这孩子,我们是打心眼里喜欢。性子静,人又稳重,医术还这么高明。跟我们家聿深在一起,我们是一百个放心。”她说着,目光转向林母,语气更加真诚,“也要感谢亲家母,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真是辛苦了。”
这话本是再妥帖不过的夸赞,林母听了,眼圈却微微有些发红。她放下筷子,双手在膝上无意识地攥了攥,抬起头,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调,声音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周太太太客气了。晚晚……她从小就懂事,没让我操过什么心。我就是……就这么一个女儿……”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份即将嫁女的不舍,以及那份潜藏在心底、害怕因苏家存在而使得自己位置尴尬的隐忧,却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雅间里安静了一瞬。
苏明远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随即轻轻将白瓷茶杯放回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他看向林母,目光里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是深切的感激与郑重,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林女士,您千万别这么说。晚晚也是您的女儿,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您含辛茹苦将她养育得如此出色,我们苏家上下,感激不尽。她,”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了些,“也是我苏明远的亲生女儿。”
他没有说“更是”,也没有说“同样是”,只是一个平实的“也是”,却瞬间将林晚置于了两个家庭共同珍宝的位置上,没有高低,只有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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