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芳恭恭敬敬地捧着胡三姑给的一尊小神像回家,按照指示摆在卧室的东北角,还摆上了水果和酒杯。那天晚上,她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只黄鼠狼蹲在床头看着她。
然而一个月过去,家里情况不但没好转,反而更糟了。李国强变本加厉地赌博,甚至开始动手打她;儿子干脆逃学去网吧,班主任打来电话说再这样下去就得劝退。
张桂芳战战兢兢地回去找胡三姑。这是仙家考验你呢。胡三姑煞有介事地说,你得表示诚意,供品太寒酸了,仙家不高兴。
于是张桂芳又咬牙买了更贵的酒和水果,甚至按胡三姑暗示的,又了两千元香火钱。但情况依旧。
三个月后,胡三姑终于松口:看来保家仙镇不住,得升级出马仙了。你这缘分不浅啊。
出马仙要多少钱?张桂芳已经瘦了一圈,眼下乌青一片。
全套得三万八。胡三姑掰着手指头算,包括开马绊、拜七星、置办法器...
张桂芳眼前一黑。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借了网贷,又升级了堂口。胡三姑这次仪式更隆重,又是唱又是跳,最后宣布张桂芳已经是出马弟子了,只是仙缘未到,还不能给人看事。
又过了半年,张桂芳已经债台高筑,家里更是一团糟。她开始怀疑胡三姑,偷偷去找了别的看。结果这位说胡三姑根本没给她立对,仙家根本没落座,需要——也就是重新立。
就这样,两年间张桂芳辗转于长春各个之间,前后翻堂七次,从保家仙到出马仙,从黄仙到蟒仙,花费十余万元。每次翻堂后都被告知这次肯定灵,但家里情况却越来越糟。最后李国强提出了离婚,儿子被学校开除后离家出走,连个消息都没有。
最后一次翻堂失败后,张桂芳坐在南湖公园的长椅上,手里攥着一瓶安眠药。冬天的湖面结了厚厚的冰,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这位大姐,能借个火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张桂芳茫然抬头,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面前,穿着普通的黑色羽绒服,面容清瘦,眼睛却异常明亮。她机械地掏出打火机递过去。
男子没抽烟,却在她旁边坐下:心里有事?
也许是太久没人关心,也许是绝望到极点,张桂芳突然崩溃大哭,断断续续讲出了这两年的经历。
男子静静听完,叹了口气:你被骗了。
什么?
你根本没有仙缘。男子的声音很平静,大仙不过是看准了你绝望的心理,一环套一环地骗你钱财。
张桂芳浑身发抖:可是...我明明梦见...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男子摇摇头,我叫丁肇中,是个出马弟子。
张桂芳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他:你也要给我立堂口?
丁肇中笑了:真正的出马弟子不会主动找人立堂。仙家找弟子,不是弟子找仙家。你这两年遇到的,都是骗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电话: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把那些假堂口送走,把钱尽量要回来。但前提是,你要答应我从此不再迷信这些,好好面对现实问题。
张桂芳看着那张简单的名片,眼泪又涌了出来:我...我还能回头吗?
什么时候都不晚。丁肇中站起身,你丈夫的问题要找戒赌中心,儿子的问题要找青少年心理辅导。至于那些骗你的...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会有报应的。
三天后,张桂芳按照约定来到丁肇中位于郊区的善缘堂。出乎意料,这里没有华丽的供桌和神像,只有简单的一张红色三尺三堂单和香案还有几本古籍医书。丁肇中换了一身素色唐装,正在整理一些草药。
他指了指面前的椅子,把你这些年立堂的情况详细说说。
听完后,丁肇中点起三炷香,对着香案拜了拜,然后拿出一张黄纸,用朱砂画了道符。
这不是立堂,是送仙。他解释道,你身上根本没有仙家,只有那些骗子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仪式出奇地简单,没有跳大神,没有夸张的表演,只是念了几段经文,烧了符纸。结束后,丁肇中递给张桂芳一个名单:这些是骗过你的,我已经联系了几位,他们会退还部分钱财。如果他们不退你就报警,不管他们怎样说辞都不要听!
张桂芳不敢相信:他们...为什么会听你的?
丁肇中微微一笑:各行有各行的规矩。他们坏了出马界的规矩,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离开时,张桂芳感觉肩上无形的重担似乎轻了些。她不知道这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什么改变了,但她决定按丁肇中说的,先联系戒赌中心,再去找儿子。
半年后,张桂芳的生活有了转机。李国强在戒赌中心待了三个月,现在找了份保安的工作;儿子被找回来后上了职高,学汽修;她自己通过劳动仲裁要回了被拖欠的工资,还找到一份待遇更好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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