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一点,湖边已经围满了人。除了我们几个,还有派出所的民警、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以及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的当地记者。张父坐在轮椅上,脸色灰败,由张母推着。李父李母站在稍远的地方,李小倩则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
陈玄陵穿了一身正式的法衣,正在湖边布置法坛。王胖子帮忙抬着香案,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湖面。湖水异常平静,像一面黑色的镜子,倒映着阴沉沉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中午会出太阳。我走到陈玄陵身边低声道。
他点点头,将一张紫符贴在打捞船的船头:午时阳气最盛,怨灵不敢造次。但...他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了,潜水员怎么还没到?
正说着,一辆越野车疾驰而来,急刹在湖边。车上跳下两个穿潜水服的壮汉,后面跟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是张父的律师。
不好意思,手续上有些耽搁。律师擦着汗说,警方要求必须有法医在场才能打捞。
又等了二十分钟,法医的车才姗姗来迟。这时已经十一点五十五分,天空依然阴沉。潜水员开始检查装备,张海峰蹲在湖边,机械地往水里撒着纸钱。
他昨晚一夜没睡。李小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眼睛下有明显的黑眼圈,在我家门口跪到凌晨三点,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我刚要说话,突然感觉胸口一热——是胡三太爷的护身符在发烫。与此同时,湖心冒出一串气泡,像有人在下面叹气。
要出来了!王胖子惊呼。
仿佛响应他的话,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束阳光如利剑般直射湖心。潜水员就在这时跳入水中,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岸上一片死寂,只有湖水轻轻拍岸的声音。李小倩的母亲突然走过来,往女儿手里塞了个东西——我瞥见是一把小玻璃碴。
李小倩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
李母嘴唇颤抖:他要是敢逃...你就撒在他面前...
这话被走过来的张海峰听得一清二楚。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整了整衣领,走到最靠近水边的位置跪下。
十二点零八分,湖面突然沸腾般翻涌起来。潜水员之一猛地冒出头,惊恐地大喊:找到了!但有什么东西拽着——
话音未落,他的同伴也浮出水面,脸色惨白:绳子!快拉绳子!
岸上的人一拥而上,帮着拉绑在尸体上的绳索。随着尸体逐渐靠近岸边,一股腐臭味弥漫开来,有人开始干呕。
当那具被水浸泡多年的尸体终于露出水面时,张母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昏了过去。张父则瘫在轮椅上,像瞬间老了十岁。
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依稀能辨认出是个年轻女性。长发如海草般缠绕在肿胀的躯体上,手腕处果然绑着石块,而露出的右手腕——明显骨折变形。
最骇人的是,她左手紧握成拳,指缝里露出泛黄的纸片。
法医戴上手套上前检查。当他费力掰开那只紧握了十五年的手时,一张B超单和一张折叠的信纸飘落在地。
张海峰像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我捡起那两样东西,B超单上模糊可见妊娠12周的字样,信纸则是一封简短的分手信,落款正是张海峰。
不...不可能...张海峰声音嘶哑,我明明看见她烧了这封信...
陈玄陵冷笑:她带着你的信和孩子一起赴死了。
这句话击垮了张海峰。他扑通跪在尸体前,不顾恶臭和腐败,颤抖着去解尸体手腕上的表带:刘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他的泪水滴在尸体上时,那已经腐烂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吓得法医连退三步。
怨灵未散。陈玄陵迅速点燃三炷香,插在湖边,张海峰,你想真正赎罪,就亲手为她整理遗容。
现场一片哗然。殡仪馆的人小声说这不合规矩,但在律师的交涉下,警方最终同意了。
我们所有人退后,看着张海峰戴上手套,颤抖着为那具可怕的尸体梳理头发、整理衣物。他的动作出奇地轻柔,嘴里不停念叨着大学时的往事,仿佛眼前不是一具腐尸,而是当年那个扎马尾辫的姑娘。
记得吗?你说毕业要开家书店...我答应过给你买满墙的蔷薇花...他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我是个混蛋...我该死...
就在这时,李小倩突然走上前,把母亲给她的玻璃碴撒进了湖里,然后蹲下身,帮张海峰一起整理刘梅的衣领。
姐姐,她轻声说,安心走吧。你的孩子...我会让海峰每年都去祭奠。
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眶。李母捂住嘴无声哭泣,李父则重重叹了口气,走过来拍了拍女婿的肩膀。
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殡仪馆的担架抬走尸体时,一缕阳光正好照在那只被解下的手表上。表针突然一声,开始走动——停在三点十五分十五年的表,重新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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