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小赵家那桩跨越五十年的血债冤案,回到我那清冷堂口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身心俱疲,像是被掏空了一样,可怀里那片菩提叶传来的温凉气息,又丝丝缕缕地滋养着近乎干涸的精神。
供桌上,那盏长明灯的火苗,似乎又茁壮了几分,稳定地跳动着,映着空了大半的香炉。我瘫坐在冰冷的板凳上,脑子里还回响着张王氏那怨毒的哭嚎和最后解脱的叹息,还有赵黑心在孽镜台下受刑的模糊光影。
因果报应,这东西真不是嘴上说说的。阳间欠下的债,阴间真是一笔笔记得门儿清,指不定哪天就报应到儿孙头上。
正胡思乱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却又不失礼貌的敲门声。
我这地方,平时鬼都不上门,今天倒是热闹。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对衣着体面、气质斯文的中年夫妻,男的戴着金丝眼镜,女的眉头紧锁,满脸焦虑。他们身后还跟着个低着头、玩着衣角的半大男孩,看着十四五岁,脸色苍白,眼神躲闪,浑身透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萎靡和惊惧。
“请问……是丁大师吗?”男人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点知识分子的腔调,“冒昧打扰,我们是经人介绍……说您或许能帮帮忙。”
我让他们进屋,心里嘀咕,经人介绍?又是姥姥在地府给我打的广告?
堂口简陋,连个像样的坐处都没有。那女人局促地站着,男人倒是镇定些,推了推眼镜,自我介绍:“我姓陈,叫陈文轩,这是我爱人李静,这是犬子陈浩。我们……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想来求助您这样的高人。”
“陈先生别客气,叫我小丁就行。出什么事了?”我尽量让自己显得靠谱点。
李静先忍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大师,您看看我儿子!自从上了初三,成绩一落千丈不说,整个人都变了!整天恍恍惚惚,晚上做噩梦,尖叫着醒来,说……说总有东西压着他,掐他脖子!还……还总想不开!”
陈浩猛地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陈文轩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我们带他看了很多医生,心理医生也看了,说是学业压力大,焦虑症。可药吃了不少,一点不见好。后来……后来他班主任私下找到我们,说得更玄乎,说浩子在学校也不对劲,有时候眼神直勾勾的,对着空座位说话,还把……把冥币塞进作业本里交上去!”
冥币?我心头一凛。
“我们一开始不信,可最近越来越邪门!”李静压低了声音,脸上恐惧更深,“家里晚上总能听见叹气声,浩子的书桌老是莫名其妙自己移动,墙上……墙上还出现过血手印!一擦就没了!大师,您说,这是不是……是不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看向那男孩陈浩。他始终低着头,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缠绕着一股极其阴郁、带着强烈怨念的气息,比小赵媳妇身上那老鬼的怨气更驳杂,更……粘稠,像是很多股力量拧在一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菩提叶。叶子微微发热,但传来的不再是温和的安抚,而是一种带着警示意味的、轻微的灼烫感。
同时,一段极其混乱、充满痛苦和怨恨的意念碎片,像是受到菩提叶的牵引,猛地撞进我的脑海!
“……为什么……不给我……” “……他们都送了……” “……明明是我的……凭什么……” “……老师……看不见我……” “……好恨……好冷……”
无数个细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有少年的,有少女的,充满了不甘、委屈和一种被抛弃的绝望。
我猛地看向陈浩:“你……你们是不是给老师送过礼?”
这句话问得突兀至极。陈文轩和李静都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极不自然的尴尬和慌乱。
“大师……您……您怎么问这个?”陈文轩语气有些僵硬。
“回答我!”我声音不自觉地严厉起来,胸口菩提叶的灼烫感更明显了。
李静嘴唇哆嗦了一下,看了一眼儿子,声音细若蚊蚋:“……是……送过。浩子他们班主任,王老师……逢年过节,我们都……都表示一点心意……现在不都这样吗?也是为了孩子在学校能被多关照一点……”
“表示一点心意?”我捕捉到他们眼神里的心虚,“只是‘一点’?别人都送,所以你们也送?送了,浩子就真的被‘关照’了?那为什么他现在会变成这样!”
我最后一句几乎是喝问出来的。因为在那怨念的碎片中,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区别对待”、“偏心”、“漠视”带来的巨大伤害!
陈浩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泪水,一直压抑的情绪突然爆发了,他指着父母尖叫:“都是你们!非要送!送那么多!王老师她根本就看不起我!她只看得起那些送得更多的!她当着全班面夸李伟聪明!明明那次考试我分数比他高!她就把我的卷子扔一边!她从来不点我回答问题!我举手举得再高她都当看不见!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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