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比窗外的雪地还瘆人。他嘴唇哆嗦着,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五张摊开的堂单,像是第一次看清上面爬满了毒虫。
“债…债主?”他喉咙里咯咯作响,猛地抬头看丁肇中,眼神里是崩塌的信仰和极致的恐惧,“不可能!他们…他们都开了光,念了咒,摆了香案的!我亲眼看着的!”
“亲眼?”胡翠花的声音像冰凌子砸在地上,“你那双眼,早被贪念和恐惧糊住了!只看得见大师们唾沫横飞、故弄玄虚,看不见他们背后伸出来掏你口袋的黑手!”
黄小跑窜到一张堂单上,小爪子嫌弃地在上面一拍,“吱”地叫了一声,又迅速跳开,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丁肇中没理会张浩的辩驳,他走到那五个堂单中间,微微闭上眼。常人看不见,但他灵台深处,感知如同水波般蔓延开来。刹那间,那五张堂单在他“眼”中变了模样——不再是朱砂黄纸,而是五团扭曲、污秽的黑红色气旋,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触手,紧紧缠绕在张浩的头顶、双肩,深入他的命宫气运,正贪婪地吮吸着。尤其是最后那两个堂单,黑气几乎凝成实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第一个,”丁肇中忽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手指却精准地指向最旧的那张堂单,“立堂之人,学艺不精,心术却贪。他胡乱点兵,招来了些游魂野鬼、不成气候的山精,本想借你香火养着它们,反噬却先到了你身上。此堂为‘乱堂’。”
张浩浑身一颤,想起了立完第一个堂口后那些心惊肉跳、夜不能寐的日子。
丁肇中手指移向第二张:“第二个,看出第一个是乱堂,却无能力化解,只想争抢香火。他用更强横的符咒,强行驱散前堂野鬼,却引来了一伙心性不善的‘碑王’(鬼仙),名为镇守,实为鸠占鹊巢。此堂为‘恶堂’。”
张浩眼前发黑,妻子那段时间莫名的病痛,浑身针扎似的疼,仿佛又回到了身上。
“第三个,”丁肇中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穿一切的冷意,“此人倒是看出前堂是恶鬼当家,但他不走正道,妄图以毒攻毒。他请来的,非正非邪,是些受血食供奉的‘邪灵’,与你命格相冲,败你五行。此堂为‘邪堂’。”
张浩想起那位大师做法时用的活鸡鲜血,还有那让人心底发毛的咒语。
“第四个,”丁肇中指向倒数第二张,语气陡然加重,“此人,是真正的魔头!他看出你气运已衰,心防尽失,便编造谎言,说你仙家索命。所谓‘送仙’法事,实为‘引煞’!他将外界无主孤魂、阴煞怨气,强行打入你祖坟与你自身灵台,断你根基,绝你后路!此堂为‘绝堂’!”
“噗通!”张浩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直接瘫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又回到了父母被气得吐血住院的那个夜晚。
丁肇中最后指向最新的那个堂单,眼神锐利如刀,猛地睁开,看向面无人色的张浩:“第五个!此人最是歹毒!他见你油尽灯枯,家破人亡已在眼前,便假意给你希望,立下这最后一个堂口。此堂单之上,空空如也!”
“什么?”张浩猛地抬头。
“空空如也!”丁肇中厉声道,“他未请任何仙家,也未引任何外邪!他只是用符咒,将前四个堂口残留的怨气、煞气、你自身的绝望死气,以及他自身一丝蛊惑人心的邪念,全部封存在这张空堂单里!这是一个‘毒囊’,一个‘诱饵’!让你在绝望中死死抓住,加速吞噬你最后一点生机,直至……人死道消,他还能借此收割你残魂余气,炼作他用!”
“嗬……嗬……”张浩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眼睛瞪得几乎裂开,他想哭,想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来,他最后抱着的那点微末希望,竟然是催命的剧毒!他这大半年,不是在供奉仙家,是在用自己的身家性命、妻离子散、父母垂危,喂养着这些披着“大师”外衣的恶鬼!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整个人如同坠入万丈冰窟。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嚎叫终于冲破了喉咙,张浩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发,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是信念彻底崩塌、真相残酷到无法承受的崩溃。
丁肇中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安慰。有些痛,必须彻底发泄出来。
他身后的几位仙家也沉默着。黄小跑不安地挠着耳朵,黄三太奶叹了口气,胡翠花眼神里的冷意稍减,带上了一丝怜悯。蟒天龙庞大的身躯动了动,一股沉稳的力量悄然弥漫开来,稳住这方寸之地,防止张浩情绪失控冲撞了什么。
过了许久,张浩的嚎哭变成了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他瘫在地上,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丁肇中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哭够了?哭够了就起来。你这条命,还没到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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