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秋意渐浓,太极殿外的古槐落了满地枯叶,被往来宫人清扫得干干净净,却扫不去政事堂内弥漫的压抑。杨国忠端坐中书令宝座,指尖敲击着案上的青瓷砚台,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群臣,最终定格在左仆射韩通身上。
“韩大人,昨日陛下下令清查全国盐铁赋税,为何三日内还未将各州府的统计册籍呈上来?”杨国忠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冷硬,打破了堂内的沉寂。
韩通躬身答道:“回中书令,盐铁赋税涉及十八道七十三州,各州府距长安远近不一,册籍传递需时日。且部分州府遭遇水患,账目核对繁琐,三日内实难集齐,还请宽限五日,臣定当将完整册籍呈上。”他语气沉稳,字字句句皆合情理。
韩通乃三朝元老,自太宗年间入仕,历任地方刺史、户部尚书,如今官拜左仆射,掌百官考核,素以刚正不阿、办事严谨着称。于谦死后,他本想上书劝谏,却因林缚沉迷享乐、杨国忠权势滔天,只能暂避锋芒,专注于分内之事,只求保全自身,为朝堂留一丝清明。
可杨国忠早已将韩通视为眼中钉。韩通德高望重,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且手握百官考核之权,若不除之,日后必成自己专权的阻碍。此次清查盐铁赋税,不过是他刻意寻来的由头。
“宽限五日?”杨国忠冷笑一声,猛地拍案而起,“韩大人是觉得本相不通政务,还是故意怠慢圣意?陛下急着用盐铁赋税充盈内库,为贵妃娘娘修建瑶光殿,你却百般推诿,莫非是与地方官员勾结,私吞赋税不成?”
这顶帽子扣得极大,韩通脸色一变,连忙道:“中书令此言差矣!臣一生清廉,从未有过私吞赋税之举,清查盐铁之事,臣更是亲力亲为,绝无怠慢。”
“亲力亲为?”杨国忠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掷到韩通面前,“这是西川节度使上报的盐铁账目,与你此前奏报的数额相差十万两白银,你如何解释?”
韩通捡起文书细看,眉头紧锁:“此账目并非臣所奏报的版本,其中数额明显被篡改。西川去年遭遇旱灾,盐铁产量锐减,臣此前上报的数额早已核实,绝非如此。”
“篡改?”杨国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整个清查事宜由你全权负责,账目经你之手呈递,如今出现偏差,你却推脱是被篡改,莫非是想嫁祸他人?”他转头看向堂内其他官员,“诸位大人都听见了,韩大人办事不力,还意图欺瞒陛下,这样的人,如何能担任左仆射,执掌百官考核?”
百官皆是沉默。谁都看得出来,杨国忠是故意刁难韩通,可于谦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魏叔玉被贬的教训也近在咫尺,无人敢出面为韩通辩解。
韩通看着杨国忠咄咄逼人的模样,又看了看百官噤若寒蝉的姿态,心中一片冰凉。他知道,杨国忠一心想除掉自己,今日之事不过是开始,若继续留在朝堂,日后必然会遭受到更多的构陷,甚至可能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中书令既然认定臣办事不力、欺瞒陛下,臣无话可说。”韩通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政事堂的梁柱,这里承载了他四十余年的仕途生涯,从青涩的翰林编修到如今的左仆射,他倾尽一生心血,只为辅佐君王、安定社稷,可如今,却要被这样一位外戚权臣肆意构陷。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丝决绝:“臣年近七旬,早已心力交瘁,如今朝堂之上,新人辈出,臣也该告老还乡,安享晚年了。”
此言一出,杨国忠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大喜。他本以为韩通会据理力争,甚至上书弹劾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直接选择了告老还乡。这样一来,既除去了心腹大患,又不会落下逼走老臣的骂名,简直是两全其美。
“韩大人说笑了,您乃国之重臣,朝堂离不得您。”杨国忠假意挽留,语气却毫无诚意。
韩通摇了摇头:“臣心意已决。”他转向殿外,朗声道,“来人,替臣拟一份辞呈,即刻呈递陛下。”
侍卫应声上前,韩通亲自提笔,写下辞呈。笔墨落下,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无奈与悲凉。四十余年的仕途,终究还是走到了尽头。
辞呈递到林缚手中时,他正在御花园与杨玉环赏菊。林缚草草看了一眼,便随手放在一边,笑道:“韩通老了,也该歇歇了。他要告老还乡,便准了吧。”在他看来,朝堂官员更迭乃是常事,韩通虽有才干,却不如杨国忠贴心,如今杨国忠能替他打理朝政,让他安心享乐,少一个韩通也无大碍。
杨玉环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圣明。韩大人劳苦一生,告老还乡也是应当的。只是左仆射之位空悬,还需得尽快选出合适的人选,以免影响朝政。”她看似关心朝政,实则是在为杨国忠铺路,想要让他的亲信接任左仆射之职。
林缚闻言,点了点头:“爱妃说得是。此事便交给杨国忠去办吧,让他举荐合适的人选。”
旨意下达,韩通获准告老还乡。消息传出,朝野上下一片惋惜。许多官员私下前往韩府探望,却都被韩通拒之门外。他不愿与人过多牵扯,以免给他人带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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