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深蓝色的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坐立不安。
它证明了一件事:这山里,除了我,还有别的“活物”。
从量角器洞回来,我没急着再下去。我把那块深蓝色的碎布条,用一块破布包好,塞进了贴身的衣袋里。它像一只眼睛,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我。
我开始在寨子里“闲逛”。
以前,我钻洞回来,总是直接回家,或者去后山。现在,我会在寨子的石板路上慢慢走,蹲在人多议事的天池边,看那些婆娘媳妇晾晒衣服,看那些邻家修补农具。
我的目光,像梳子一样,细细篦过他们身上的每一片布料。
土布染的蓝,是那种发灰发白的靛蓝,洗几次就泛白。
而我怀里那块布,颜色深得像半夜的天,质地也更细密。
这不是塘边寨,甚至不是附近寨子该有的布。
这个发现,让我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一天下午,我蹲在寨口那棵红籽籽树下,看着几个从邻寨嫁过来的年轻媳妇坐在那里纳鞋底。她们一边手上飞快地忙活,一边嘴唇开合,脸上表情丰富,时而大笑,时而撇嘴。
突然,其中一个媳妇从针线篮里拿起一件正准备缝补的旧外衣。那衣服,是男人的款式,颜色……
深蓝色!近乎藏青!
和我怀里那块布的颜色,像极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我死死盯着那件衣服,眼睛一眨不眨。
那媳妇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脸上露出些微的害怕和嫌弃,赶紧把衣服塞回了篮子底下,还用手拍了拍。
旁边几个媳妇也停下了话头,互相交换着眼色,看向我的眼神都带着防备和疏离。
她们一定在议论我,议论我这个整天钻洞的疯哑巴。
我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我知道,直接上前去比划,只会吓跑她们。我得等,得像猎人等猎物一样,有耐心。
机会在一个傍晚来了。
那个媳妇独自一人端着盆去水井边洗衣服。我远远地跟了过去,躲在一簇竹林后面。
她蹲在井边的石板上,用力搓洗着衣服。那件深蓝色的男式外衣,就放在她身边的盆里。
我心跳如鼓。趁她拧干一件衣服,转身晾到旁边刺丛上的空当,我像影子一样溜过去,飞快地从盆里抓起那件蓝衣服,掏出怀里的布条,往袖口上一比——
颜色几乎一模一样!但质地……我手里的布条,似乎更粗糙一点。
就在这时,那媳妇晾好衣服转回身,正好看见我拿着她的衣服。她吓得尖叫一声(虽然我听不见,但能看到她嘴巴张得老大,脸瞬间白了),手里的湿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她惊恐地看着我,连连后退,嘴唇哆嗦着,像是在喊人。
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我把她的衣服扔回盆里,转身就跑,一口气冲回了家,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次查访,失败了。
还打草惊了蛇。
但我确认了一件事:这种深蓝色的布,确实存在,而且可能是男人的衣服。
夜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块布,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
寨子里查不出,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再下裂缝!追上那个可能穿着这种蓝布衣服的“鬼”!
这一次,我没告诉任何人。
我在一个天色灰蒙蒙的清晨,带着最长的绳索、磨得锋利的镰刀和足够的火把,再次钻进了量角器洞。
下到河滩的过程已经熟悉。我站在那个幽深的裂缝前,最后一次检查了装备,然后侧着身子,挤了进去。
裂缝里面,比想象中更窄,更压抑。岩壁湿漉漉的,蹭得我满身是水。
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全是尖锐的碎石。我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痕迹。
果然,没走多远,我又看到了拖拽的痕迹,而且比洞口更清晰、更杂乱。好像有什么重物被仓促地拖行过。
我的心提了起来,握紧了镰刀。
裂缝蜿蜒向下,深不见底。
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贴着湿滑的岩壁,向那光亮和震动传来的方向摸去。越往前,空气的流动越发明显,带着一股强烈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那低沉的、有节奏的震动感也越来越强,仿佛整条裂缝都在随着某个巨大的脉搏一同呼吸。
就在我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弯角,眼看就要看到光源的瞬间,脚下突然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石头滚落,撞在岩壁上,发出一连串清晰的撞击震动。
不好!
我立刻僵住,紧贴岩壁,一动不敢动。
前方的敲击声戛然而止。那稳定的光亮也猛地剧烈晃动起来,像受惊的萤火虫。
然而,预想中人类的脚步声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宏大、更令人心悸的动静。
整个裂缝通道开始发出一种低沉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嗡鸣声,脚下的岩石传来持续的、细微却清晰的震颤。前方的光亮开始不规则地疯狂跳跃、闪烁,将扭曲的光影投满整个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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