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蜂巢洞那要人命的迷宫里连滚带爬钻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瘫在洞口,像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喘气,天上的日头晃得我眩晕。
好几天,我吃饭睡觉,眼前都是那密密麻麻、走不到头的黑窟窿。
可寨子里的日子,容不得你慢慢缓神。
爹的咳嗽更厉害了,夜里听起来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蹲在门槛上抽烟的时候,背驼得快要折过去。我看着他,就想起化石洞里那块烂布头,心里揪得慌。不能再这么瞎钻了,得找点有用的东西,哪怕能换点钱,给爹抓副药呢?
我想起小时候没聋前听寨子里最老的麻婆(神婆)说过,老早以前,有人在山洞里捡到过古人留下的铜钱、玉片子,说是祭拜山神留下的。祭拜……祭坛?
我心里咯噔一下。三界洞那边,支洞多,说不定真有这种地方。
这一次,我带了最长的绳子,磨得最快的柴刀,还有一肚子说不清是期盼还是害怕的心思,又钻进了量角器洞。我没再去三界洞大厅,而是沿着一条从来没走过的、往上倾斜的支洞爬。这洞越走越干,越走越热,岩壁摸着都烫手,像钻进了山的灶膛里。
爬了不知道多久,前面没路了,只有一道窄得只能侧身挤过去的石头缝。缝里头吹出来一股风,不是凉风,是带着一股子香烛纸钱烧过以后那种闷闷的烟火气,还夹着一股淡淡的、像是夏天死老鼠烂在草里的腥臭味。
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味儿,太熟了!寨子里谁家老了人(死了人),做道场的时候,就是这味儿!
我咬咬牙,缩紧骨头,挤进了石缝。
缝很短,挤过去后,眼前豁然开朗,但我浑身的汗毛,却唰一下全立了起来!
这根本不像个天然山洞。它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顶上透着些微光,好像是通着外头的天。石室中间,是一个用黑得发亮的石头垒起来的高台,台子面上坑坑洼洼,像是放过什么东西,被常年累月压出来的印子。高台四周,散落着一圈陶罐的碎片,还有几块已经烂得看不清颜色的破布。
这摆设,这味道,活脱脱就是麻婆给人做法事的那个台子!只是这个,更旧,更破,阴气重得吓人。
我举着火把,壮着胆子走近那座黑石台。
火光一照,我差点叫出声——石台靠里的那一面,竟然用某种红色的矿石,画着一个大大的图案!
那图案,我见过!在双胞洞的石笋后面!三个套在一起的圈圈,最外头那个圈没画圆,留着个口子!
一模一样!
我的心怦怦狂跳,像是要撞碎胸骨。
这鬼画符,到底是个啥?为啥哪儿都有它?
我伸手想去摸那红颜料,手指尖还没碰到,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寒气顺着石台传过来,激得我猛一哆嗦,赶紧缩回手。这石头台子,邪性!
我退后两步,火把的光晃动着,扫过石室角落。这一扫,我浑身的血都凉了半截!
角落里,靠着岩壁,坐着一个人!
不,不是坐着,是蜷缩在那里!穿着一身深色的、破破烂烂的衣服,低着头,头发又长又乱,遮住了脸,一动也不动。
是谁?哪个寨子的人死在这儿了?还是……根本没死透?
我吓得魂飞魄散,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我死死盯着那个黑影,大气不敢出。过了好半天,那东西还是一动不动。
我颤颤巍巍地捡起镰刀,一步步挪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个人!是一具干尸!皮肉都干瘪发黑,紧紧贴在骨头上,嘴巴张得老大,像个黑窟窿。看那衣服的样式,绝不是我们这个年代的人!
我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这祭坛,真的用过!这干尸,就是祭品?还是失败的法师?
就在我惊魂未定的时候,更瘆人的事情发生了。
我手里的火把,火光开始不正常地跳动起来,不是被风吹的那种晃,是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火苗旁边喘气,一明一暗,一明一暗。
石室里的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刚才那股闷热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能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
最可怕的是,我明明听不见,却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从那个黑石祭坛的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像是很多人在一起念经的声音!那声音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震在我的胸口上,闷得我喘不过气!
我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想往石缝跑。
可就在我转身的刹那,眼角的余光好像瞥见——那具蜷缩在角落的干尸,它的头,似乎极其缓慢地……动了一下!
我“嗷”一嗓子(虽然发不出声),连滚带爬地扑向石缝,什么都顾不上了,拼命往外挤。后背凉飕飕的,总感觉那具干尸已经站了起来,正伸着干枯的手爪子,在我后面追!
等我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连滚带爬地摔出量角器洞,瘫在草地上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金色的阳光照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只有彻骨的寒冷和后怕。
那个祭坛,那个符,那具干尸……还有最后那一下,它到底动没动?
山的肚子里,不止藏着洞,还藏着要吃人的东西!娘的失踪,会不会根本不是人贩子干的,而是……被这山里的什么东西,给……勾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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