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规洞深处那血池、铁笼、还有眼窝冒红光的石头活尸,像一群饿鬼,时时在我脑子里打转。
怀里那半拉烟盒和飞鸟铁牌,硌得我心口日夜不宁。
我晓得,洞还得探,但那吃人的地界,得缓口气才能再下。这些日子,我暂时猫在家里,帮着爹和弟妹们干点地里的活计。
一回到家,那股没了娘的空落落劲儿,就扑面而来。灶房是冷的,衣裳是破的,说话声是少的。爹的背,比以前更驼了,脸上褶子深得能夹死蚊子。可最让爹愁得睡不着觉的,是老三望水。
望水今年快十七了,个子抽得比以前高了些,可那性子,却比大姑娘还腼腆。
娘在时,他就不爱吭声,放学回来,搬个小板凳坐在院门口,不吭不声,有邻居上门来,也只会带着腼腆的笑容迎合着。娘没了,他更像被抽了魂,书也不念了(初中没读完),整天就知道埋着头下死力气干活。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门,天擦黑才回来,一身泥一身汗,洗把脸,扒拉几口饭,就又不声不响地铡点牛草,喂一下猪食,没事,就坐着独自发呆。
娘失踪后,他跟谁也不来往了,寨子里后年轻人凑在一起吹牛打牌,他从不沾边。
爹看着他这样,心里跟滚油煎似的。这年头,家里穷点没啥,只要爹妈齐全,年轻人手脚勤快点,总还能说上个媳妇。可像望水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家里又没个娘操持张罗,哪家姑娘愿意嫁过来?爹心里跟明镜似的,照这样下去,望水十有八九要打一辈子光棍。那他老李家这一支,就算断了香火了,这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也就真的散了。
爹原本想让望水找个媳妇回来,把这个家操持一下,可是托过几个人,得到的答复都是摇头。
屋里冷锅冷灶,没个女人收拾,看着就乱。
但看看望水,问他三句话答不上一句,只知道和别人一交流,就脸憋得通红,手脚没处放似的。媒人看着他都无不感叹。
在村子里,不读书,无论满没满18岁,找媳妇都是头等大事,看着望水这光景,背后不免传来闲话:“唉,没娘的孩子,家不成家,人不像人,找门亲事都难呀!”
这话传到爹耳朵里,他坐在屋里,闷着头抽了一夜的烟。
寨邻们看在眼里,也有些心软的婆娘开始帮忙打听。可介绍来的姑娘,不是嫌望水闷葫芦,就是嫌他家负担重(底下还有弟妹),最主要还是嫌他家没个婆婆帮衬。一来就要照顾这么一大家子人,都打退堂鼓了,一连说了四五个,连面都没见上,就黄了。
望水自己倒像没事人,依旧每天干活、发呆。
可我看得出来,他眼神越来越空,干活越来越狠,像是在跟谁赌气。有妹悄悄跟我说,有回她半夜起来,看见望水哥一个人蹲在院坝角落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对着黑漆漆的山影子抹眼泪。
一边失去娘的爹,还没操完自己的心,又要为望水操心了。
可就在爹快要绝望的时候,隔壁的刘顺哥帮想了个办法,他让嫂子把妹妹介绍给望水。
刘顺嫂子贤惠,言语不多,从来不和别人说三道四,说长道短,他看到我娘失踪了,家里就我爹一人既要当爹又要当娘,觉得怪可怜的,于是来我们家说,准备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望水。
爹听到这个消息,别说有多高兴,真是老天有眼,不让这个家走上绝路。自从娘失踪后就没笑过的爹,这下开心地竟然笑了出来。
他赶紧让望水烧了块腊肉,让有妹帮忙张罗,做了一桌饭菜,请刘顺哥和刘顺嫂子来吃饭。
刘顺哥和刘顺嫂子都是实在人,在寨子里说话办事都是有一说一,能办的事从不推诿,办不到的事也从不招揽,因而在寨子里口碑极好。
他们说了要给望水介绍对象,很快就行动起来,约在一个星期后,刘顺嫂子就来回话了,说她去跟父母以及妹妹说了后,他们都表示同意,就等去挂八字了。
这让本来是闷葫芦的三弟望水,突然一下子不闷了,竟然和刘顺嫂子拉起了家常。
他说刘顺嫂子的妹妹常来刘顺嫂子家,他看到过,人不错,和他一样,看上去也不爱说话。他觉得他跟她很相配。
爹在一边看到望水如此开心,自己也开心起来,她望着刘顺嫂子,高兴地说道:”我们马上准备,过几天就去挂八字,多谢他嫂子搭桥了!”
几天过去后,望水和爹一道,在媒人刘顺嫂子的陪同下,把八字挂了回来。
挂了八字,这门亲事也就定了下来。
刘顺嫂子的妹妹,自那以后也就常来刘顺嫂子家,而每次来,都少不了帮我们干活。
她知道我们没了娘,每次来都会给我们做做饭,尤其是把爹的脏衣服洗洗,把破衣服补补。让我们感觉到了娘在时的一丝丝温暖。
虽然她和望水一样话不多,但手脚勤快。除了洗衣做饭,见我们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默默地去帮挑水,对于还没有过门的她来说,让我感到非常意外,我想望水的未来一定会很幸福,我们这个家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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