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歇了一夜,灌下几大碗有妹熬的姜汤,身上那层从矿坑里带出来的阴冷气好像散了些。可一看到墙角那把缠着蓝布条的锈镐,心口就像被那镐尖捅了一下,又冷又疼。
“阿土!阿土!”
我对着镐头吼了两声,像是给自己壮胆,也像是质问它到底藏着啥秘密。不行,得回去!上次跑得太慌,好多地方没瞅明白。特别是那个画了小人哭的石腔,还有那要人命的“矿吼子”。
天刚蒙蒙亮,我揣上几个烤红薯,别好镰刀,再次钻进了牛鼻子洞。
绕过阴墟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棺材堆,找到那个通往量角器洞的暗门,轻车熟路地爬下去,再一次站到了那条废弃矿坑的入口。
坑道里还是那股子味——混着铁锈、霉烂和一种说不出的、像是老坟坑里的土腥气。静得吓人,只有我的心跳声咚咚砸着耳膜(通过骨骼传导)。我攥紧了镰刀把,手心全是冷汗,一步步往深处挪。
这次我留了心眼,用镰刀尖在走过的岩壁上划下浅浅的记号。七拐八绕,总算又找到了那个藏着小人画的狭窄石腔。
石腔里,还是那股腐烂干草的味道。
岩壁上,那几个用木炭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诡异。那个站在洞口哭的女人,脸上的点点泪痕,看得我心里发毛。
我凑近了看,想摸摸那画。就在我的手指快要碰到岩壁的瞬间——
呼——
一股冰凉刺骨的阴风,毫无征兆地从石腔深处那个我上次逃出去的窄缝里吹出来,吹得我后脖颈子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风里带着一股浓烈的、像是多年没洗的裹尸布混合着血腥气的恶臭!
紧接着,那种低沉的、很多人一起呜咽的“矿吼子”哭声,又响起来了!但这次,声音不是在远处,而是贴着我后背,就在这石腔里炸开(强烈的震动通过脚底板直冲脑门)!
我猛地回头!
啥也没有!只有空荡荡的石腔!
可那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往我耳朵里(残存的听觉记忆)、脑仁里扎!我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胃里翻江倒海。
“阿土!阿土阿土!”
我吓得连连怪叫,挥舞着镰刀乱砍,想把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东西赶走。可一点用没有!
突然,我的脖子像是被一双冰冷黏湿的大手从后面死死掐住了!一口气也喘不上来!眼珠子往外鼓,舌头不由自主地往外伸!
是“撞客”了!老辈人讲,让冤死鬼缠上,就是这样!
我拼命挣扎,双脚乱蹬,手指死命地去抠掐在脖子上的“手”,可抠到的只有自己的皮肉!那感觉真真的,就是有一双看不见的、铁钳一样的手,要把我活活掐死在这鬼地方!
眼前开始发黑,冒金星。我想起娘,想起望水秀香,想起爹和弟妹……我不能死在这!
不知哪来的力气,我猛地抬起脚,狠狠往后一蹬,踹在了岩壁上!“砰”的一声(震动传来)!
脖子上的钳制,好像松了一点点!
就这一下,我得了空,连滚带爬,不是往来的路,而是朝着石腔深处那个吹出阴风的窄缝钻了进去!那里也许更危险,但留在原地肯定被掐死!
窄缝后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更加破败的坑道。
木头支架大多腐烂断裂,顶上不时往下掉碎石和泥土。我什么都顾不上了,顺着坡道往下滑,只求离那掐脖子的鬼东西远点。
滑了不知多远,坡度变缓。
我瘫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喉咙里火辣辣地疼,肯定留下印子了。那“矿吼子”的哭声,似乎被甩在了后面,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
我惊魂未定地打量四周。
这里像是个稍微大点的洞室,地上散落着更多锈蚀的工具,还有几顶烂得只剩下藤条框的安全帽。岩壁上,布满了一道道深刻的抓痕!那抓痕又长又乱,像是人在极度绝望和痛苦中,用指甲硬生生在石头上抠出来的!
看得我脊梁骨一阵阵发寒。
目光扫到角落,我浑身一僵。那里,靠着墙,坐着一个人形的黑影!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握紧镰刀对准那边。过了好一会儿,那黑影没动静。我壮着胆子,把手电光慢慢移过去。
不是人。
是一具完全蜷缩在一起的、穿着破烂矿工服的干尸!尸体缩成小小的一团,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死死抱着头。在他身边的岩壁上,也有几道深深的抓痕。而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锈得看不出原样的洋瓷碗,洋瓷碗旁边,有一小堆已经朽烂的、黑乎乎的东西,像是……麻绳?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姿势……老辈人讲过,矿塌了,有些人没被当场砸死,是被困在里头,慢慢饿死、憋死的。死前受不了,就会这样把自己蜷起来……
看着这具干尸,再想起刚才掐我脖子的那双“手”,我好像有点明白了。那“矿吼子”,也许不是想害人,是它们死得太惨,怨气太大,碰上了活人,那股子怨气就直接扑上来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