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混着细雨,又湿又冷。快艇在漆黑的海面上颠簸,像片随时要散架的树叶。身後远处,那钢铁巨兽“灯塔”还在烧,冲天的火光把半边天都映红了,爆炸的闷响隔着老远还能隐约听见,像给那老怪物送葬的炮仗。
我们仨瘫在艇里,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气声和引擎单调的突突声。劫後余生?屁。心里头只有一股子劫後余生的虚脱,还有更深的、冰凉的绝望。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现在连虎穴都他妈炸了,可我们还是在这片吃人的海上漂着,没着没落。
陈子豪瘫在驾驶座旁边,抱着膝盖,脸埋在胳膊里,肩膀一抽一抽的,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或者乾脆就是在哭。岚靠着船舷,望着那越来越远的火光,侧脸被映得明明暗暗,眼神空得吓人,不知道在想啥。
我低头瞅着自己的手。皮肤底下那点蓝汪汪的光,借着远处的火光,好像更明显了。刚才砸烂那老怪物脸时那股子爆裂的劲儿还没完全退乾净,血管里像有细小的电流在窜,又麻又痒,还带着点说不清的躁动。看东西的色儿还是有点偏蓝,闻着海风里的腥气都觉得带点铁锈味儿。
这鬼东西…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刚才要不是它,我们肯定折在那铁棺材里了。可它每冒出来一次,我就感觉离那个叫“飞机”的自己远了一截。操他妈的。
“现在…去哪?”陈子豪终於抬起头,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哭腔,“船快没油了…吃的喝的也快没了…”
岚没回头,声音疲惫:“按原计划。去‘守夜人’那个坐标碰碰运气。虽然…虽然可能更危险。”她顿了一下,“但没别的选了。”
原计划?去找那帮刚被我们得罪死的“守夜人”?送上门给人当实验品或者直接清理掉?我他妈真想笑。
快艇朝着岚之前说的那个坐标方向开。油表指针眼瞅着就要掉到底了。天色渐渐亮堂了点,但还是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海平面远处有几艘船的影子,不知道是商船还是军舰,或者是…别的什麽玩意儿。我们赶紧趴低,生怕被雷达或者望远镜扫到。
饿,渴,累。压缩饼乾早就吃完了,最後一点淡水也分着喝光了。嗓子眼干得冒烟,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伤口结了痂又痒又疼。最难熬的是心里那股没着没落的慌,像悬在悬崖边上,不知道啥时候就掉下去。
陈子豪开始发烧,说胡话,胳膊上的伤口有点红肿发炎。岚把自己最後一点乾净的布条蘸了海水给他擦额头降温,但屁用没有。
我感觉自己也不好受。体内那蓝玩意儿好像越来越不安分,时不时窜一下,烧得人心烦意乱,看啥都不顺眼,好几次差点对陈子豪的呻吟声吼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憋着。
又熬了一天一夜。油彻底耗干了。引擎咳嗽了几声,彻底熄火。快艇慢了下来,随波逐流,像等着咽气的老狗。
彻底没招了。
我们漂在茫茫大海上,四周除了水还是水,连个鸟毛都看不见。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淹上来。
“完了…”陈子豪烧得迷迷糊糊,喃喃自语,“这次真完了…”
岚抿紧嘴唇,没说话,只是死死抓着船舷,手指节捏得发白。
我看着他俩,又看看自己那双越来越不像人手的玩意儿,心里那股邪火猛地又窜了起来!凭什麽?!老子好不容易从地狱里爬出来,干掉了刑天,炸了灯塔,就他妈要这麽无声无息地烂在这海里?!操!
不行!得活下来!必须活下来!
我猛地站起来,船身一阵晃悠。
“你干什麽?”岚吓了一跳,警惕地看向我。
我没理她,红着眼四下扫视。船舱角落里扔着几件破烂救生衣,还有一捆没用的绳子,几块破帆布…屁用没有。
等等…那绳子…
我扑过去抓起那捆粗尼龙绳,又捡起一块边缘被烧融、勉强算锋利的塑料碎片。
“帮我把他扶起来!”我对岚吼道,声音沙哑得吓人。
岚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把昏沉的陈子豪扶坐起来。
我用那破塑料片,开始割那尼龙绳,费老大劲才割出几段长短不一的。然後又扯过那破帆布,撕成条。
“你到底想干什麽?”岚看着我忙活,忍不住问。
“做个帆。”我头也不抬,手下不停,“赌一把风向。”
岚瞪大了眼睛:“这…这能行吗?”
“总比等死强!”我恶狠狠地说,手下用力过猛,塑料片差点割到手,皮肤底下的蓝光猛地亮了一下。
岚不说话了,默默过来帮忙。我们把绳子绑在桅杆残骸和船舷上,把破帆布尽量展开固定住,做成一个简易的、破烂不堪的三角帆。
忙活完,我累得差点虚脱,一屁股坐倒,喘得像破风箱。
海风吹着那破帆,发出噗啦噗啦的响声。船速好像…真的快了一丁点?也许是心理作用。
但这点速度,在这茫茫大海上,屁用不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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