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黏稠的,带着一股子金属烧糊和…某种甜腻血腥味的黑。
耳朵里嗡嗡响,像有几千只被掐住脖子的蝉在里头叫,吵得脑仁要炸开。身上疼,不是那种皮开肉绽的疼,是从骨头缝里、从内脏深处钻出来的、磨人的钝痛,像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游走,紮一下,又一下。
我猛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半天才聚焦。
不是源初飞船那银蓝色的舱室。也不是幽灵舰的机库。
是个…说不上来的鬼地方。
像个巨大的、空无一物的金属蛋壳。墙壁、天花板、地板,全是哑光的、毫无缝隙的暗灰色,光滑得能照出我现在这副鬼样子。灯光不知道从哪来的,均匀,冰冷,没有一丝温度,把我这张惨白泛蓝、眼窝深陷的脸投在墙上,像个从坟里刨出来的死人。
空气里有股极淡的、像是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高频能量残留的臭氧味,吸进肺里凉飕飕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躺在一张同样毫无特色的金属平台上,身上那套破烂的幽灵舰潜行服没了,换了身灰色的、薄得像纸的连体衣,空荡荡套在身上,一点不保暖。手脚没被铐着,但浑身软得像滩烂泥,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脑子里跟灌了铅一样,沉甸甸地发木,记忆断断续续,拼不起来。
源初…注射器…心脏…剧痛…然後就他妈什麽都不知道了。
我还活着?他们没把我拆了?
“岚…”我哑着嗓子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劈叉得厉害,在空荡荡的舱室里连个回音都没有,瞬间就被那死寂吞没了。
没动静。只有我自己粗重得吓人、还带着颤音的呼吸声。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动,那股钻心的、从内里透出来的钝痛就猛地加剧,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又背过气去。体内那点蓝血死沉沉的,一点动静没有,好像被彻底抽乾了,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处处漏风的破壳子。
操。彻底废了。
舱壁突然无声地滑开一道缝,不是门,更像是一个…递物口。一个银色的托盘滑了进来,上面放着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和几块看不出材质的、方方正正的“食物”。
没人进来。没声音。就像这地方自己长了眼睛。
我盯着那托盘,喉咙干得冒烟,胃里饿得抽搐,但心里那点警惕拱了上来。天知道里面是营养剂还是他妈的毒药或者又一管什麽乱七八糟的改造液。
僵持了几分钟,那托盘又无声地滑了回去,消失不见。
舱内再次陷入死寂。
时间一点点熬过去。饿,渴,疼,还有那种无所不在的、被彻底孤立监视的恐惧,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啃噬着所剩无几的理智。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几小时,也许几天?这鬼地方没有窗户,没有日夜变化,灯光永远那麽死白,让人失去所有时间感。
舱壁再次滑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源初造物。
不是之前那种战斗型的。这个更…纤细一些,流线型的银蓝色躯体表面光晕流转,动作轻缓无声,手里拿着一个复杂的、带着多个探头和传感器的扫描装置。
它走到平台前,无视我戒备的眼神,直接开始操作。冰冷的探头贴上我的皮肤,从头到脚,细致地扫描。没有交流,没有解释,像在检查一台故障的机器。
我咬着牙忍受着,那探头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和刺痛,体内那死寂的蓝血似乎被刺激到,极微弱地躁动了一下,带来一阵虚弱的灼热感,随即又沉寂下去。
扫描持续了很长时间。那造物偶尔会停顿,在某个区域反复探查,尤其是心脏、大脑和脊柱附近。它那平滑的金属面部没有任何变化,但我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专注。
终於,扫描结束。它收回设备,转身离开,滑门无声关闭。
又剩下我一个。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上来,淹没口鼻。
之後的“日子”,就在这种单调的折磨中度过。定时送来的、味道寡淡得像嚼蜡的“食物”和水。定期出现的、沉默的扫描和检测。偶尔,还会有那种银蓝色的液体被注入静脉,每次都会带来一阵短暂的、撕裂般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更深沉的虚弱与麻木。
我的身体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消瘦下去,皮肤苍白得透明,底下蓝色的血管纹路却越发明显,像某种不祥的烙印。力量流失殆尽,连维持清醒都变得困难。脑子越来越迟钝,记忆混乱,时常出现幻听和幻视,看到岚浑身是血地向我求救,听到刑天那老鬼的冷笑,还有执法官冰冷的威胁…
他们像是在…驯化。或者说,在抹除。
抹掉我这个“载体”里所有多余的、不稳定的部分,只留下他们需要的、“乾净”的“钥匙”。
岚…岚怎麽样了?幽灵舰那帮杂种还会救她吗?还是她早就…
不敢想。一想就心口揪着疼,喘不上气。
又一次从浑浑噩噩的昏睡中挣扎着醒来,感觉比之前更虚弱,呼吸都费劲。舱内灯光似乎调暗了一些,那种无所不在的压迫感却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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