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三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地喘着气。
吴长生赐下的那枚丹药,正化作一股股精纯的暖流,修补着燕十三体内那受损的经脉与断裂的肋骨。
可身体上的伤,好治。
心里的伤,却难医。
燕十三看着那个,正背着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座青铜王座的青衫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自己,穷尽一生,苦修剑道三十载,自问,已至凡俗之巅,天下,再无敌手。
可方才那一战,却让燕十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与那“另一片天地”之间,那如同天堑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自己,引以为傲的,毕生修为。
在那尊宗师境的尸王面前,不堪一击。
而那尊,让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尸王。
在吴长生面前,却也只是,弹指间,便化为飞灰的,蝼蚁。
那,自己,又算什么?
蝼蚁的,蝼蚁?
“我,输了。”
燕十三低下头,对着吴长生,沙哑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不是,对尸王说的。
而是,对自己那,坚持了一生的,骄傲的剑道,说的。
吴长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胜负,对你我而言,早已没了意义。你所求,非为胜负,而是,那条,能走得更远的路。”
燕十三闻言,浑身一震,如遭雷击,又如醍醐灌顶。
是啊。
自己,何时,竟也落入了,凡俗武夫,那争强斗狠的,窠臼之中?
自己所求,从来,都只是,那更高处的,风景啊!
“多谢先生,为燕十三,斩破心魔。”燕十三站起身,对着吴长生,郑重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
这一次,是心悦诚服。
吴长生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有些路,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走。有些道理,也终究,要靠自己去悟。
吴长生能做的,只是,偶尔,在旁边,为这些后辈,点上一盏灯。
吴长生不再理会燕十三,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这座,宏伟的,地下宫殿。
这里,显然不是主墓室,而是一座,类似于朝堂的议事大殿。
大殿的墙壁之上,刻满了,一幅幅,巨大而又连贯的壁画。
壁画的风格,极其古老,充满了,一种,原始、野蛮、而又,充满了想象力的,诡异美感。与中原任何一个朝代的画风,都截然不同。
“先生,这画上的人……”燕十三也走了过来,看着壁画,眉头紧锁,“为何,都是,这般模样?”
只见,壁画之上,刻画的人物,都极为高大、瘦削。身上,穿着一些,仿佛由羽毛和青铜片,编织而成的奇特服饰。而最古怪的,是所有人的眼睛。
那是一种,如同螃蟹一般,向外凸出的,“纵目”。
“这是,古蜀国人。”吴长生看着壁画,眼中,也闪过一丝,怀念与感慨,“一个比周、商,更古老的王朝。一个消失在了神话里的国度。”
吴长生三百多年的生命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那些,被鬼手先生,视为至宝的,夏商鸟虫文,吴长生,也曾涉猎过。
两人,顺着壁画,一幅一幅地,看了下去。
第一幅壁画,是“创世”。
一颗巨大无比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星辰,从天外,坠落。狠狠地,砸在了,一片广袤的,原始丛林之中。
第二幅壁画,是“敬畏”。
那些纵目的古蜀国先民,从藏身的山洞中走出,对着那颗,已经熄灭了火焰、露出了漆黑本体的神石,跪伏在地,顶礼膜拜。
第三幅壁画,是“祭祀”。
一位,头戴着,最华丽的、黄金纵目面具的王者,率领着古蜀国所有的子民,在那颗神石之下,建立起了一座,宏伟的祭坛。壁画上,王者伸出手,触摸着神石,而神石,则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这,应该就是,古蜀国的第一代君主,蚕丛氏。”吴长生轻声说道。
第四幅壁画,是“传承”。
蚕丛氏,从神石之中,似乎,领悟到了什么。开始,命人打造各种,奇形怪状的青铜器。有高达数丈的青铜神树,有造型狰狞的青铜面具,还有一些,类似于武器,却又,刻满了古怪符文的东西。
第五幅壁画,是“衰败”。
不知过去了多少年,壁画上的王者,换了一代又一代。可天,似乎,变了。画中,代表着“灵气”的那些飘渺云纹,变得越来越稀薄。地里的庄稼,开始枯萎。连那颗神石,也失去了光芒,变得,暗淡无光。
第六幅壁画,是“入殓”。
最后一任蜀王,在神石彻底失去光芒之后,似乎,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命人,修建了这座,巨大的,地底王陵。然后,将那颗,已经变得平平无奇的神石,安置在了,王陵的最深处。
画面上,老蜀王,躺在巨大的棺椁之中,双手,捧着一枚,黑色的碎片,脸上,满是,不甘与死寂。
而那枚碎片的形状,与吴长生,从鬼手先生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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