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
惊雷像天神失手砸落的铜钟,在墨色云层里炸开时,西坡下的溪田村正被暴雨浇得抬不起头。黄泥路早被冲成了浑浊的小河,屋檐下的水流挂成密不透风的帘子,连村口那棵活了百年的老樟树,都在狂风里摇得像要连根拔起,枝桠上的旧鸟巢被掀翻,湿漉漉的干草混着羽毛,顺着水流漂进田埂。
村东头的王阿公家,此刻正围着半村人,人人脸上都挂着比暴雨还沉的愁云。门槛内的泥地上铺着张磨得发白的草席,三岁的狗蛋蜷缩在上面,小脸白得像张浸了水的棉纸,右脚踝处两个乌青的牙印格外刺眼 —— 半个时辰前,孩子趁大人在灶屋烧火,偷偷溜到溪边摸石缝里的小龙虾,没成想竟惊动了躲在石下避暑的银环蛇。
“黑血都淌到脚背了,这可咋整啊!” 狗蛋娘跪在草席边,双手死死攥着孩子的小腿,眼泪混着雨水往草席上掉,声音早哭哑了,嗓子里像卡着团带刺的草。旁边的李三叔蹲在地上,手里攥着根沾了捣烂的蒲公英汁的布条,却迟迟不敢往伤口上缠:“这银环蛇是剧毒,咱们村的土法子顶多治治蚊虫叮咬,哪顶得住这个?往镇上的医馆跑还得翻两座山,这雨里路滑,别说抱孩子,就是空着手走都容易摔进山沟!”
围观的人也跟着叹气,有人悄悄抹起了眼泪。溪田村穷,全村四十多户人家靠种几亩山地过活,最好的年景也就勉强够吃,别说请城里的大夫,就连镇上医馆那三文钱的诊费,都能让普通人家勒紧好几天裤腰带。狗蛋是王阿公老两口唯一的孙辈,要是真没了,这老两口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
“要不…… 要不我去找张猎户?他常年在山里跑,说不定有治蛇毒的法子。” 人群里突然响起个怯生生的声音,是村尾的半大孩子二柱。可话刚说完,就被旁边的刘婶打断:“张猎户昨天就去山北头换粮食了,要三天才能回来,狗蛋哪等得起啊!” 二柱的脸瞬间红了,低下头踢了踢脚边的泥块,再也说不出话。
院子里的气氛更沉了,只有暴雨砸在瓦檐上的 “哗啦啦” 声,还有狗蛋偶尔发出的微弱呻吟。王阿公瘫坐在门槛上,手里攥着个掉了瓷的粗瓷碗,碗里还剩半碗没喝完的玉米糊糊,此刻却再也没心思碰。他浑浊的眼睛盯着草席上的孙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轰隆!” 又一声炸雷劈下来,院外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院墙上的土坯簌簌往下掉,墙根处的排水沟被枯枝堵了,泥水顺着墙缝往院里渗。紧接着,远处山坡上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 “轰隆” 声,像是有什么重物正顺着雨水往下滚,那声音越来越近,带着碎石摩擦的刺耳声响。
“不好!是山上的石头!” 李三叔猛地站起身,指着院外大喊。所有人抬头望去,只见西坡半山腰处,一块半人粗的灰黑色巨石正被湍急的泥水裹着,像头失控的野兽,顺着陡坡直冲王阿公家的院子!石头滚过的地方,碗口粗的小树被拦腰撞断,泥土飞溅,连坡上的荆棘丛都被碾成了烂泥,那骇人的声势,仿佛要把整个院子都砸塌。
“快躲开!” 李三叔嘶吼着扑向草席,想把狗蛋抱到里屋,可刚迈出一步,就被脚下的泥水滑得差点摔倒,手撑在地上,沾了满手的泥。院门口的人也乱作一团,有年轻力壮的想冲出去搬木头挡石头,可刚踏出门槛,就被倾盆大雨浇得睁不开眼,冰冷的雨水灌进衣领,冻得人打哆嗦。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石越来越近,眼瞅着就要砸进院子,砸向草席上还在抽搐的狗蛋。
“完了……” 王阿公闭上眼睛,两行老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进衣襟里。旁边的村民们也都闭紧了眼,有人甚至捂住了耳朵 —— 谁都知道,这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巨石的速度太快,雨太大,就算有人能冲过去,要么被石头砸成肉泥,要么被溅起的碎石划伤,根本就是白白送死。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道玄色身影突然从雨幕里窜了出来。
那身影来得太快,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一个穿着深色短打的青年站在了院子中央。他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挺拔,肩宽腰窄,肩上斜挎着个洗得发白的旧布包,包角处还缝着块补丁;腰间别着柄用黑布裹着的长剑,剑鞘上隐约能看到磨损的纹路;墨色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几缕发丝垂在眼前,却挡不住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 那眼睛像淬了寒星,又像藏着山林的雾气,在昏暗的雨里格外醒目。
“这是…… 路过的客人?” 有人小声嘀咕。溪田村在山坳里,平时只有走镖的商队会偶尔路过,这青年看着面生,穿着也不是商队的样子,想必是赶路时被暴雨困住,误打误撞到了村里。可这时候冲出来,难不成是想逞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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