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老王烧烤”摊弥漫的烟火气。我和Hello、猴子勾肩搭背往家走,路灯把三个摇摇晃晃的影子拉得老长。空啤酒瓶的碰撞声、意犹未尽的吹牛声、还有猴子五音不全的嚎叫声,混在一起,成了这个寻常夜晚最喧闹的背景音。
“小宇!说好了啊!”Hello大着舌头,半个身子都压在我肩上,“等六月……等佳佳妹子回来,咱、咱必须再整一顿更硬的!给她接风!”
:“对,对,在找几个同学,一起聚会,来个小型的同学会”猴子说道
我听着他俩的建议,脸上挂着微醺的笑,心里却是一片澄澈的暖意。这一个多月,日子过得飞快,像按了快进键。回到油城,生活仿佛一下子空了一大块。白天忙忙碌碌上班,倒还不觉得,可一到晚上,回到安静的住处,那份思念就变得格外具体——吃完简单的晚饭,收拾停当,大约八点左右,我就会准时坐在电脑前,登陆QQ。几乎不用等待,那个熟悉的卡通头像就会亮起来,伴随着“嘀嘀嘀”的提示音,弹出视频聊天的请求。
点击“接受”,屏幕上就会出现佳佳的脸。她通常是在宿舍里,背后是堆满书籍的书桌,有时还戴着框架眼镜,脸上带着一天学习后的些许疲惫,但看到我时,眼睛总会立刻弯成月牙。有时,我们也不怎么说话。她在那头安静地看书、写论文,我在这边翻翻杂志、或者就只是看着她。屏幕的光映在我们脸上,键盘的敲击声和页面的翻动声成了背景音,一种奇妙的“陪伴感”跨越了物理距离,充盈在小小的房间里。那种感觉,就像我们同处一室,各自忙碌,却心意相通。
佳佳不在身边,我和Hello、猴子他们混在一起的时间自然就多了起来。下班后的大排档、周末的台球厅、或者随便找个烧烤摊喝到微醺。这些喧嚣的、充满市井气的场合,像一种有效的填充剂,暂时塞满了独处时的空隙。我们聊工作上的烦心事,聊油城哪里又开了新馆子,聊NBA季后赛谁又绝杀了。
这些日子简单,甚至有些粗糙,却有一种踏实的热闹。它让我暂时从北京之行的厚重思考和对佳佳的绵长思念中抽离出来,双脚重新踩在油城实实在在的土地上。潘家园的江湖、恭王府的富贵、天坛的敬畏、大观园的悲凉,还有《中国式离婚》带来的冷峻启示……那些庞大而复杂的情绪和见识,在日复一日的寻常生活里,慢慢沉淀、内化,不再是最初那种尖锐的冲击,而是变成了看待身边人事更深厚一点的背景色。
六月的油城,空气里已经开始酝酿夏日的黏稠。日子像上了发条,转眼间,佳佳放暑假从北京回来了。
六月三日上午八点,火车站。我站在出站口,看着人流涌出,心情有些忐忑。佳佳的身影很快出现了,推着大大的行李箱,白衬衫配牛仔裤,身姿挺拔,眼神清亮,看见我,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快步走过来。
“等久了吧?这趟车还挺准点的。”她很自然地挽住我的胳膊,语气轻快。
我笑着接过行李,那份沉甸甸的感觉也压在了我的心上。回去的出租车上,我们聊着北京的新鲜事,车窗外的风景飞驰而过。我知道,那件心事不能再拖了。
“佳佳,”我打断了她关于学校趣事的分享,声音不自觉地放慢了些,“有件事,得跟你说一下。”
她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安静地等我继续说。
“慕容婉……我以前的女朋友?现在算是老朋友。她今天下午也回油城。”我尽量让语气平静,眼睛看着她。
“慕容婉?”佳佳眨了眨眼,语气带着点好奇,“她回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反应很自然,没有预想中的警惕或波澜,只有朋友间寻常的关心。
我松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解释道:“她母亲退休了,她回来接她母亲去江南长住,顺便得把油城的老房子处理掉。下午的火车到,我……得去接一下,需要帮帮她忙。”
我说完,心里还是有点打鼓,准备着解释“以前是恋人”、“现在真的没什么”之类的话。
然而,佳佳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很爽快地说:“这是应该的呀,搬东西、跑手续什么的,你一个男的,有力气,去帮帮忙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清澈又坦荡,甚至带着一丝理解的笑意:“你不用担心我会多想。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人家是回来办正事的,咱们能帮就帮一把。再说了,我还能不信任你吗?”
我愣住了,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和保证,一下子都堵在了喉咙里。我面对的,不是一个需要安抚的、可能会吃醋的女友,而是一个通透、大气,甚至主动替我消除顾虑的伙伴。她的反应,直接越过了所有可能的情感纠葛环节,爽利得让人惭愧。
下午三点,太阳更毒辣。慕容婉从另一趟列车走来,淡绿色的旗袍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像一阵江南吹来的凉风。她看到我,微微一笑,从容而温婉:“麻烦你了,小宇。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话语里的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失亲切,又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她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了然,仿佛在说:“我明白,佳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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