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甲醛事件，张大财和豆小芳身心疲惫。这天他们两个在酒店开房睡觉。两人相拥在一起，豆小芳肚子越来越突出了。她说：“老公，我都有6个月了，挺起这么大的肚子在酒店上班已经不雅观了，我想最近几天事情处理一下后就请假上山去疗养保胎了。”

“这样好，这样好，你和赵欣欣都去，一起上山，我好安排保卫和保姆一起照顾。这边的工作，我把丁楚楚暂调过来接替你的位置，等你孩子生了再来。”

“行！”

次日，张大财巡视酒店。

大堂里喧嚣鼎沸，人声与杯盘碰撞声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背景音，唯有“锦绣”厅紧闭的红木大门像一道结界，将里外隔成两个世界。门内，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滴下油来。镁光灯如同嗜血的蚊蚋，密密麻麻钉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每一次闪烁都带着灼人的温度。张大财能感觉到汗水正沿着脊柱沟壑，一路蜿蜒，悄无声息地洇湿了他那身为了今天特意熨烫的藏蓝色西装后襟。

他微微侧头，余光瞥见身旁的豆小芳。她挺直着背，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面前的话筒仿佛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们。台下，那些平日里或许还能点头寒暄的媒体记者，此刻眼神里只剩下猎食者的锐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角落里，本次事件的“苦主”，那位声称在爆炒青菜里吃出几颗泥沙的顾客钱意林，正用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眼角，姿态委屈又克制，只是那偶尔从手帕边缘扫视全场的眼神，锐利得像刀片。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关心蓬江大酒店的朋友，”张大财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沙哑，通过扩音器回荡在厅里，“今天，我和豆小芳女士站在这里，心情无比沉重。对于在本店餐饮部发生的菜品卫生问题，给钱先生带来的极差用餐体验，我们深感痛心，并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他停顿，深吸了一口气，那粘稠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股铁锈味。他站起身，豆小芳紧随其后。两人面向镜头，面向钱先生，深深地弯下腰，标准的九十度鞠躬。相机快门的“咔嚓”声瞬间变得疯狂，记录下这“屈辱”的一刻。闪光灯几乎连成一片白昼。

时间仿佛被拉长。张大财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鼓。三秒？五秒？他维持着这个姿势，脑中闪回的却是后厨监控录像里那几个模糊的、不合常理的瞬间，是采购老赵昨晚深夜发来的那条语焉不详的加密信息，是豆小芳动用私人关系从检测机构加急拿到的、那份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异常报告。

够了。

他猛地直起身。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沉重、愧疚、隐忍，如同遇热的蜡像般剥落、融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他甚至极快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对眼前这出闹剧的无声嘲讽。

“我们的道歉，是基于对顾客体验的尊重，是基于我们管理上确实存在的疏漏。今后我们将精益求精强化管理，坚决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在深入自查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比青菜里混入泥沙更严重、更恶劣的问题！”张大财目光如电，直射台下，“从今天起，我们马上调查情况，从严处理有关的职员，同时对蔬菜配送单位重新进行招标，选择更好的公司配送。”

“轰！”，听到这个处理决定以后，会场瞬间炸开了锅。

所有镜头瞬间转向角落里的钱先生，有记者问到：“钱先生，请问一下，你哥哥就是蔬菜公司，目前在给蓬江大酒店配送吗？”他脸上的悲戚瞬间冻结，碎裂，露出底下猝不及防的惊慌，手帕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很抱歉，我的哥哥的确是在从事蔬菜配送工作。但是是不是在给蓬江大酒店配送，我就不清楚了，这个酒店毕竟才恢复营业才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不仅如此！”豆小芳平静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她拿起桌上那份薄薄的文件夹，动作利落地打开，“我们的所有都有配送记录，都有专门的人员签字。问题主要出在洗菜工环节，厨师也有重大责任，炒菜的时候小心一点，是能够发现菜里的泥沙的。”

她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记者们有些疯狂了，争先恐后地往前挤，问题像乱箭一样射向台上台下。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台下几家平时与蔬菜运输关系暧昧的媒体：“这背后，是谁在为其保驾护航？是谁，在漠视消费者的生命安全？！”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尖利地响起，来自本地一家颇具影响力的生活媒体《都市消费指南》的记者，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刻薄的中年男人：“张总！豆小姐！你们这是在转移视线！混淆视听！就算供应商有问题，你们酒店采购把关不严的责任就能推卸掉吗？你们现在揭露这些，难道不是为了掩盖你们自身的管理混乱？甚至，我怀疑你们这些所谓‘证据’的真实性！”

这话如同毒蛇，瞬间咬在了关键处。不少记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镜头重新聚焦台上，带着审视。

豆小芳笑了。那不是慌乱的笑，而是带着一种“等你多时”的冰冷意味。

她不再看那脸色微变的王记者，而是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看似普通的A4纸，将其高高举起，确保每一台摄像机都能捕捉到上面的红色印章和签名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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