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十三的话音不高,却像一块投入滚油中的冰块,瞬间炸开了锅。
“三息之内,不滚,则死。”
没有威胁的狠厉,没有杀意的沸腾,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
可正是这种平淡,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底发寒。
仿佛他说的不是生死,而是今晚月色不错这般寻常。
那六名灰魇杀手,动作彻底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彻。
他们面具后的眼神齐刷刷地投向岩石上那道青袍身影,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畏惧。
就连那名为首、面具上带着幽蓝闪电纹的杀手,握紧分水刺的手指,也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韩十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止戈令’……阁下究竟是谁?为何屡次与我‘灰魇’为难?”
韩十三依旧眺望着熔窟深处翻涌的暗红,仿佛那比眼前的生死对峙更有吸引力。
对于质问,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斗笠下的目光似乎扫了过来,依旧平淡:
“二。”
只是一个数字的递减,却如同催命的符咒。
幽蓝闪电纹杀手身体猛地一颤,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庞大到令他窒息的冰冷气机,已然如同罗网般笼罩了这片区域。
他毫不怀疑,若三息过后他们还留在这里,那青袍人绝对会出手,而结果……他不敢想象。
“我们走!”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幽蓝闪电纹杀手猛地挥手,毫不犹豫地转身,身形如同受惊的兔子,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焦黑的岩石之后。
其余五名灰魇杀手更是不敢有丝毫迟疑,如同鬼影般迅速融入四周的阴影,来得快,去得更快。
转瞬之间,熔窟边缘这片区域,除了灼热的气浪轰鸣,便只剩下孤狼、沈星魂,以及岩石上那位神秘的韩十三。
沈星魂紧绷的心神稍稍一松,但握着软剑的手却并未放松。
她警惕地看着韩十三,这个人的出现太过诡异,目的难明,其展现出的实力和威慑力更是深不可测。
他赶走灰魇,是友是敌,尚未可知。
孤狼以刀拄地,剧烈地喘息着,方才强行提气出刀,再次引动了内伤,此刻只觉五脏六腑都如同移位般剧痛。
但他那双眼睛,却同样冰冷地望向韩十三,没有丝毫感激,只有审视与戒备。
韩十三终于将目光从熔窟深处收回,缓缓转过身,斗笠下的面容依旧模糊,只能感觉到那目光在孤狼和他手中的饮血刀上停留了一瞬。
“此地地火之气虽能暂时压制阴寒,但灼烈暴虐,于你受损的经脉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听不出情绪,“半个时辰。多一刻,经脉必有永久损伤。”
说完,他不再理会二人,竟自在那块高耸的岩石上盘膝坐下,青袍在热浪中微微拂动,斗笠压低,仿佛入定老僧,将背后完全暴露给了孤狼和沈星魂。
这番举动,让沈星魂愈发疑惑。
他似乎在帮他们,却又划定了界限,带着一种近乎施舍般的漠然。
孤狼盯着韩十三的背影看了片刻,眼中复杂的光芒闪烁不定。
最终,他还是缓缓坐回了原地。
他没有选择。
体内的阴寒旧疾如同附骨之疽,地火之气是目前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外力,哪怕明知是饮鸩止渴,他也必须喝下这口毒酒。
他重新闭上双眼,全力运转“砺锋诀”,引导着那微弱的内力,更加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灼热的地火之气。
这一次,有了韩十三那半个时辰的警告,他不敢再像之前那般毫无顾忌,而是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让那灼热的气息如同细密的砂纸,一点点打磨、消融着经脉中的阴寒。
痛苦依旧,甚至因为意识的集中而变得更加清晰。
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蒸干,皮肤传来灼烫的刺痛。
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丹田深处那冰锥般的寒意,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消褪。
饮血刀横于膝上,刀身那暗红的光芒似乎也随着他内息的流转而明灭不定,与周遭的环境产生着某种玄妙的共鸣。
沈星魂守在孤狼身侧,一边警惕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其他危险,一边也分神留意着岩石上的韩十三。
时间在灼热与痛苦的煎熬中缓慢流逝。
约莫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孤狼周身的气息忽然一阵紊乱,脸色瞬间潮红,猛地喷出一小口淤血。
那血液落在地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冰碴,随即被高温蒸发。
他缓缓睁开眼,眼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份死寂的灰败之气却消散了不少。
“如何?”沈星魂急忙低声问道。
“暂时压下去了。”孤狼的声音依旧沙哑,但似乎多了一丝力气。
他看了一眼岩石上仿佛石雕般的韩十三,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他没有道谢,有些东西,记在心里比挂在嘴上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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