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是条老旧的货船,船主姓陈,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瘦汉子,话不多,但眼神里透着运河人特有的精明。
他收钱时掂了掂韩十三给的银锭,又瞥了眼舱底那几位带着兵刃的客人,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句“夜里莫上甲板,运河不太平”,便回了舵舱。
舱底堆满绸缎箱子,霉味混着樟脑气。
五人在箱子间隙里勉强铺开油布,席地而坐。
铁狼检查了伤口,重新包扎;沈星魂默默擦拭软剑;程墨轩靠着箱子,闭目养神,但呼吸轻而浅,显然并未入睡。
韩十三在掌心画着简图,低声道:“明日午时过瓜洲,后日傍晚可抵金陵码头。”
“但赵家势力沿运河也有布置,尤其是漕帮,与赵家素有往来,需小心。”
“漕帮?”孤狼抬眼。
“运河上的地头蛇,管着沿途码头、货栈。”
韩十三道,“帮主‘翻江鲤’贺七爷,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物,既给官府面子,也收江湖人的好处。”
“赵无极每年给他不少孝敬,若是赵家发了追杀令,漕帮的眼线会是我们第一道难关。”
“能避开吗?”
“难。”韩十三摇头,“运河就这一条主道,大船必经几个闸口,每个闸口都有漕帮的人把守。”
“除非我们半路下船走陆路,但那样更慢,也更易暴露。”
孤狼沉吟片刻:“既然避不开,就堂堂正正过。”
“你的意思是……”
“赵无极要的是我,不是整条船。”孤狼看向舱顶木板。
“船主既然敢载我们,自有他的门路。江湖人求财,只要价码合适,未必不能通融。”
韩十三若有所思:“你是说,买通路子?”
“总比硬闯好。”
正说着,船身忽然微微一震,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外面传来船主老陈的吆喝声:“落帆——下锚——今夜就泊这儿了!”
铁狼警惕地起身,凑到舱门缝隙处往外看。
天色已全黑,河面笼罩着薄雾,隐约可见岸边是片荒滩,芦苇丛生,不见灯火。
“怎么停在这种地方?”沈星魂皱眉。
韩十三侧耳倾听,神色微凝:“水声不对。前面该是有闸口,但闸口的灯火该亮着才是。”
正疑虑间,舱门被敲响。老陈的声音传来:“几位客官,方便说句话么?”
孤狼示意铁狼开门。
老陈端着盏油灯进来,昏黄灯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他扫了眼舱内五人,压低声音:“前面三里是‘鬼见愁’闸口,今晚闸上的灯灭了,不太对劲。”
“往常这时候,漕帮的弟兄会在闸上点三盏红灯笼,示意平安可过。”
“现在一盏都没有?”韩十三问。
“黑漆漆的。”老陈搓着手,“老汉跑船三十年,这种情形只见过三次——一次是官府抓水匪封闸,两次是江湖恩怨,闸上死了人。”
他顿了顿,看向孤狼:“客官,老汉直说了吧。你们上船时,我就看出不是寻常客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本不该多嘴。”
“但既然同船,就是缘分——前面若真是冲着你们来的,这船怕也保不住。”
话说得委婉,意思却明白:若有麻烦,请下船。
孤狼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放在老陈手中:“再加这些。船照常走,若真有事,我们自行解决,绝不连累船家。”
老陈掂了掂银子,足有二十两,够买半条旧船了。
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罢了,富贵险中求。但老汉有个条件——若动起手来,莫在船上见血。船家忌讳这个。”
“可以。”
老陈收起银子,又道:“还有件事。半个时辰前,有条小船一直跟在后面,不近不远,约莫百丈。”
“船上只有一人,戴斗笠,看不清面貌。几位可知道是谁?”
众人对视一眼,皆摇头。
“不是朋友,便是敌人。”韩十三道,“老丈,可否让我们上甲板看看?”
“小心些,莫露身形。”
五人悄然上了甲板。
夜雾更浓了,河面像蒙了层纱,三五丈外便朦胧不清。
老陈指了方向,众人凝目望去,果然在船尾右后方,隐约有个小黑点,随波起伏。
距离太远,又有雾,实在看不清。
“我去探探。”铁狼道。
“不妥。”韩十三按住他,“敌暗我明,贸然过去易中埋伏。况且若真是追踪者,此刻去惊动他,反倒打草惊蛇。”
孤狼忽然道:“他若真想跟,就让他跟。到了闸口,是人是鬼,自见分晓。”
话音未落,远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火光!
不是灯笼,是火把。
火光在雾中晕开一团昏黄光晕,隐约照出闸口的轮廓——那是座石砌水闸,横跨河面,闸门紧闭。
火把插在闸顶望台上,持火把的人影背光而立,身形模糊。
“只有一人?”沈星魂低语。
“不像漕帮的做派。”韩十三皱眉,“漕帮守闸,至少四人一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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