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的月亮,已很圆。
月光从竹影斋的窗棂漏进来,在地上铺了一层冷霜。
孤狼盘膝坐在光中,饮血刀横在膝上,刀身在月下泛着幽暗的色泽,像凝结的血。
他在调息,也在等。
地脉导引术运转九个周天,丹田中的地煞之精温顺如绵羊,与外来的地脉之力水乳交融。
肩腿的伤口已愈合七成,苏浅雪给的药确实神奇。
子时将至。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前。
不是韩十三他们的——他们的脚步孤狼能分辨。
“凌公子。”是柳如眉的声音,压得很低。
孤狼开门。
柳如眉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小包袱。“苏姑娘托人送来的,说是夜行所需。”
包袱里是三套深灰夜行衣,轻薄透气,还有三双软底鞋,鞋底用特殊材料制成,踩地无声。
另有一包药粉,纸条上写:“迷神散,嗅之即昏,时效半柱香。”
“她想得周到。”孤狼道。
“这姑娘不简单。”柳如眉看着他,“峨眉派年轻一代中,她武功排前三。”
“苏前辈既将她托付于你,便是信她。但你也要留个心眼——江湖险恶,亲族亦不可尽信。”
孤狼点头:“我知道。”
柳如眉欲言又止,最终只说:“平安回来。”
孤狼换好夜行衣,将饮血刀用黑布裹紧背好,药粉收在怀中。
出房门时,韩十三、铁狼已在院中。
“沈姑娘留下保护程兄弟和谢师傅。”
韩十三也换了装束,“我和铁狼在巷外接应。若有变,发响箭为号。”
“若响箭起,你们先撤。”孤狼道,“玄机阁要的是我,不会死追你们。”
铁狼咧嘴:“屁话。要死一起死。”
韩十三拍拍铁狼肩膀,对孤狼正色道:“记住,探查为主,莫要恋战。无论发现什么,先退出来从长计议。”
“明白。”
三人分头出发。
孤狼从后园小门出,沿河走了一段,拐进暗巷。
月光被高墙切割成窄窄的一条,巷中昏暗,只闻虫鸣。
林守拙家亮着灯。
孤狼推门而入时,苏浅雪已到了。
她也换了夜行衣,面纱换成黑巾,只露双眼。
林守拙正伏案作图,见孤狼来,忙起身。
“图纸画好了。”
他将三张纸摊开,“这是那户人家的布局,这是周边巷道图,这是暗道可能的走向。”
图纸极精细,连院中水缸、墙角狗洞都标了出来。
林守拙指着主屋位置:“这里日夜有人,至少四个,轮班值守。”
“后院有口枯井,我怀疑入口在井里——因为井壁的砖砌法与一品居夹层墙一样,都是凌大侠偏爱的‘错缝叠砌’。”
“如何下井不被发现?”孤狼问。
苏浅雪接口:“我观察过,子时三刻,会有一次换岗,间隔约三十息。那时院中无人,是唯一机会。”
林守拙补充:“但井口有铁栅,上了锁。锁是九宫连环锁,我能开,但需要时间——至少二十息。”
也就是说,他们必须在三十息内开锁、下井、盖上井盖,还不能发出声响。
“够了。”孤狼看向苏浅雪,“你轻功如何?”
“峨眉的‘踏雪无痕’,虽不及我二爷,但够用。”苏浅雪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好。林师傅开锁,我警戒,苏姑娘殿后。”孤狼收起图纸,“现在出发。”
三人熄灯出门。
林守拙背了个工具袋,里面是各种开锁工具。
夜已深,街巷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那户宅院在两条街外,门面普通,黑漆大门紧闭。
三人绕到后巷,巷窄仅容一人通过,墙高两丈余。
孤狼蹲身,双掌叠起。
苏浅雪会意,足尖在他掌心一点,借力腾身,如飞燕般掠上墙头,伏身观察片刻,向下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林守拙第二个上。
他轻功平平,但墙上有裂缝可借力,勉强爬上。
孤狼最后,足下发力,人已如鹰隼般直拔而上,落地无声。
院中果然如图纸所绘:不大,三间正屋,东厢西厢,院角一口井,井边有棵老槐树。
正屋窗纸透出微光,有人影晃动。
三人伏在墙头阴影中,静待换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梆子声再次响起——子时三刻。
正屋门开,两个黑衣人走出,与院中值守的两人交接。
四人低声交谈几句,值守的两人进屋,新来的两人在院中站定。
就在这交替的瞬间,院中出现了短暂的空当——旧人已进屋,新人尚未完全就位。
“走!”孤狼低喝。
三道黑影如狸猫般滑下墙头,贴着墙根疾奔向枯井。
苏浅雪速度最快,率先到井边,蹲身查看铁栅锁。
林守拙紧随而至,工具袋已打开,取出一根细铁钩和几根探针。
孤狼则背对二人,面向正屋方向,手按刀柄,全身肌肉紧绷,如蓄势待发的猎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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