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屋顶,瓦片松动,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陈无戈站在破庙高处,断刀横在膝上,眼睛盯着下方十名弟子组成的光网阵型。他的呼吸很稳,但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左臂旧疤火烫,像是被烙铁贴着皮肤烧。
他知道撑不了太久。
阿烬还在身后昏睡,兽皮盖着她的小脸,锁骨位置的火纹时亮时灭。刚才那一道蓝光闪过之后,追兵没动,他也没再出刀。僵持持续了半炷香时间,执事赵沉舟终于下令换阵,三人前压,七人封锁空中退路。
就是现在。
陈无戈猛地低头,咬破舌尖,血腥味冲进喉咙。他借着疼痛逼醒神志,右手握紧断刀,脚下发力一蹬,整个人从屋顶斜跃而下,不是迎敌,而是撞向包围圈最薄弱的西北角。
《星陨步》全力展开。
身形如影,在地面连点三下,速度快到拉出残影。两名弟子刚反应过来要拦截,他已经掠出五丈远,背起藏在树根凹陷处的阿烬,一头扎进密林深处。
身后喊杀声炸起,灵力波动剧烈翻涌,但他不再回头。
他在林中穿行,脚步越来越沉。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牵动伤处。他靠着记忆里的地形图,绕开主道,专挑荆棘丛生的小径走。途中三次停下,侧耳倾听,确认没有玄鸟飞行的破空声,也没有追踪兽的低吼。
天快亮时,前方出现一片荒村。
十户人家九户门板脱落,墙塌屋倒,野草从门槛里长出来。唯一亮着油灯的是一间草屋,窗纸破了半边,昏黄的光透出来。
陈无戈靠在断墙后喘息,额头全是冷汗。他把阿烬轻轻抱紧了些,发现她的体温比之前更高,火纹在锁骨下微微发红,像即将燃烧的炭。
不能再拖了。
他扶着断刀站起来,一步步走向那间草屋。每走一步,膝盖都在打颤。到了门前,他抬起手,用指节轻叩两下柴门。
门开了。
一个老翁站在门口,六十岁上下,穿洗得发白的粗麻衣,右手缺了两根手指。他眯眼打量来人,目光落在陈无戈腰间挂着的残玉上,突然瞳孔一缩。
“陈家玉?!”
声音不大,却带着惊颤。
陈无戈立刻横身挡住阿烬,断刀出鞘半寸,寒声道:“你是谁?”
老翁没动,也没退。他盯着那块玉,嘴唇抖了一下:“你……是不是姓陈?”
“回答我的问题。”陈无戈的手没松刀柄,“你怎么认得这块玉?”
老翁沉默几秒,忽然苦笑一声:“十二年前,我替一个人收尸。他死在青崖下,手里攥着半块玉。我把玉放进棺材,可临埋时,被人抢走了另一半。”
他说完,缓缓撩起左袖。
小臂内侧有一道暗色纹路,形状像盘曲的龙,颜色已经淡得几乎看不清,但轮廓分明。那是陈家世代相传的血脉印记,只有直系亲属和贴身心腹才知道如何辨认。
陈无戈眼神微动。
他还记得小时候,老酒鬼醉酒后说过一句:“你们陈家的人,手臂上有龙纹,见玉相认。”
但他没有放下刀。
“你说你替人收尸?”他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老翁看着他,声音低下去:“陈天啸。”
空气静了一瞬。
这个名字像一块石头砸进深井,激起无声的波澜。陈无戈握刀的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他从未听过父亲的名字,也从未想过会在这样一个夜里,从一个陌生老人口中听到。
“你怎么知道是他?”他问。
“因为他胸口有刀伤,”老翁低头,“一刀贯穿心口,是七宗执法堂的‘穿心刺’手法。我认得那伤口。我也认得这块玉——它本是一对,合起来才能打开祖宅地宫。”
他说完,又看了眼阿烬的脸。
火纹还在闪,微弱却清晰。老翁身体一震,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
“通天脉……真的活下来了?”
他伸手想靠近,陈无戈立刻挡在前面。
“别碰她。”
“我不碰。”老翁收回手,“我只是……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一天。”
他转身走进屋内,拿起油灯往里照了照:“屋里有草铺,能躺人。她发烧了,得歇一会儿。你要不信我,可以守着门,刀不离手。但我只求一件事——让她在这儿睡一晚。”
陈无戈没动。
外面风穿过断墙,吹得草屋吱呀作响。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晃动,映出一道道棱角。他的体力快要耗尽,眼前一阵阵发黑,可还是站着不动。
最终,他慢慢点头。
老翁没说话,只是把灯放在桌上,自己坐到角落的矮凳上,闭上眼,像是睡着了。
陈无戈抱着阿烬走进去,将她轻轻放在草铺上。他检查了一下她的呼吸,还算平稳,火纹热度稍降。他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到门边,断刀横在腿上,双手搭在刀柄两端。
屋里安静下来。
油灯噼啪了一声,灯芯跳了一下。
老翁忽然睁开眼,看向陈无戈左臂露出的一截疤痕:“你这伤,是雪夜留下的吧?”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