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戈的手指依旧稳稳地搭在断刀粗糙的麻布刀柄上,体温与刀柄的微凉相互浸润。阿烬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掌心轻轻按在自己小腹丹田之处,那里是焚龙纹能量流转的核心之一,热度未散,如同余烬中埋藏的火星。密室内,那些被激活后又沉寂下去的古老符文地面,依旧散发着微弱却持久的余温,空气中弥漫着符纸燃烧的焦糊味、尘土味,以及一丝淡淡的、属于陈无戈刀意的凛冽锋锐之气。
他们没有在原地停留哪怕一息。
陈无戈果断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径直朝着密室那唯一的出口走去。脚步踏在尚有温度的石板上,发出沉稳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是敲在紧绷的弦上。他心知肚明,门外那些七宗爪牙或许暂时被震慑退却,但绝不会就此死心。刚才那一场短暂却激烈的交锋,不过是漫长追杀与反追杀序幕中的一次预演。更大的风暴,正在远处酝酿、逼近。
他的呼吸保持着一种奇特的深长平稳,仿佛胸腔内蕴含着另一片独立的天地。体内,那刚刚被彻底唤醒、并与“返祖归源”真意初步融合的气血,如同解冻后的大江,缓缓而有力地流动着,滋养着每一处因激战而损耗的经脉与肌体。左臂那道象征着战魂的印记,此刻不再炽烈发光,而是沉入皮肤之下,如同一条暂时蛰伏于河床深处的暗金色潜流,安静,却蕴含着随时可以掀起滔天巨浪的力量。
阿烬紧随在他身侧偏后的位置,保持着最佳的策应距离。她额前与鬓角的发丝,依旧残留着方才蓝焰爆发时的微弱高温,在行走带起的微风中轻轻飘拂。她的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如同雪地中潜行的灵猫,目光却始终敏锐地扫视着周围任何细微的动静与能量波动。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过因之前战斗而部分塌陷、布满碎石与裂缝的幽深通道,手脚并用,翻越数道断裂倾斜、摇摇欲坠的巨大石梁。山路在废弃的矿道与天然岩缝间蜿蜒,崎岖难行,黑暗吞噬着大部分光线,仅凭陈无戈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与阿烬火纹偶尔散发的微光辨明方向。但他们行动极快,仿佛对这黑暗与险阻早已习以为常。
天,依旧黑沉如墨,距离黎明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他们沿着陡峭岩壁下一条被荒草与藤蔓半掩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古老小径前行,很快钻入一片早已枯死多年、枝干扭曲如鬼爪的密林。陈无戈始终将阿烬护在靠近山体、相对安全的内侧,自己的左手则时不时看似随意地拂过沿途突出的石块、树干,或是用脚尖轻碾地面,快速而隐蔽地抹去两人可能留下的任何足迹与气息残留,同时探查是否有敌人预先布下的追踪标记或触发陷阱。他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周伯临终前交给他的那份简陋却关键的地形图,以及图上那条用朱砂勾勒出的、从无名山谷蜿蜒指向某个终点的刺目红线。
红线尽头,标记着一个简单的宅院符号,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祖宅。
那是陈家被焚毁前的祖宅旧址。
连续疾行约两个时辰,天际线终于开始泛起一抹死寂的灰白色,并非充满生机的鱼肚白,更像是铅云被稀释后的苍白,预示着又一个阴霾的白天。
在翻过一道低矮的山脊后,视野豁然开朗,又迅速被另一种破败所填充。
前方不远处的山坡平缓处,一片断壁残垣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凄清。一道歪斜欲倒、半边门扇早已不知去向的朽烂木门框,孤零零地立在碎石与荒草之中。门前的数级石阶早已碎裂不堪,缝隙里顽强地钻出枯黄的野草。门旁,原本应矗立着彰显威严的两尊石狮,如今一尊缺了半边脑袋与一只前爪,另一尊更是从中断裂,只剩下半截基座,残破的石身上爬满了深绿色的枯死藤蔓,如同缠绕的尸衣。
就是这里了。
陈无戈的脚步,在距离残破门庭约二十步的地方,骤然停下。
几乎在同一瞬间,他左臂那道沉静的战魂印记,如同被烧红的铁针骤然刺入,传来一阵剧烈而尖锐的灼烫感!仿佛有某种同源的气息或强烈的危机感,正在前方这片废墟中无声地呐喊、警告!
阿烬也几乎同时止步,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清澈的眼眸瞬间锁定废墟深处某个方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本能的警觉:
“有‘东西’……不止是残留的气息。是活的……或者,刚刚活过来的。”
陈无戈双眼微眯,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收缩,如同准备捕猎的鹰隼。
他的目光越过破碎的门槛,落在祖宅前那片荒草丛生的空地上。
景象,出乎意料。
并非预想中的空无一人或伏兵四起。
只见那片空地上,赫然跪着几个人影!
约莫四五人,全都身着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色粗布袍服,样式古老简陋,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他们深深地低着头,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地面,姿态是那种经年累月形成的、近乎本能的谦卑与驯服。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形佝偂、头发花白稀疏的老人。他手中拄着一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枣木拐杖,右腿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弯曲着,显然不良于行。此刻,他正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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