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刘承佑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后方消息,王彦章昨夜突袭契丹大营,耶律璟已经北逃了。
安重荣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他死死抓住帅旗的旗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没有了契丹的支援,他这三万大军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范延光只要继续围困,不出三日,全军便会不战自溃。
消息可靠吗?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是逃回来的伤兵亲口所说。他们看到了粮草大火,看到了耶律璟的狼旗北撤。
安重荣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从起兵的那一刻起,他就落入了苏木的圈套。那纸矫诏是诱饵,邢州城是牢笼,而王彦章,就是那致命的一刀。
大人,如今之计,只有一条路了。刘承佑低声道,向范延光请降。以您的身份,范延光未必敢杀您,最多是押送洛阳。到了洛阳,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安重荣猛地睁眼,眼中满是血丝和疯狂,我安重荣起兵之时,就没想过要降!传令,全军听令!今日午时,最后一次强攻!破釜沉舟,有进无退!
刘承佑还想再劝,却被安重荣眼中的疯狂震慑,只能领命而去。
安重荣转身,望向北方。那里,成德的方向,有他的基业,有他的家眷,有他的一切。但他知道,此刻的成德,恐怕也已落入敌手。苏木不会给他留下任何后路。
苏木......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这个纵横家的名字刻入骨髓,我安重荣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他翻身上马,拔出长刀,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传令,午时造饭,未时攻城!告诉将士们,今日不破邢州,我安重荣,与尔等共死于此!
叛军的圆阵中,爆发出最后的呐喊。这些士兵已经被逼到绝境,反而激发出亡命之徒的血性。他们知道,降是死,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三
邢州城头,范延光收到王彦章的捷报,苍老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苏相果然神机妙算。他将捷报递给身边的副将李琼,契丹已退,安重荣的后路已断。传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今日未时,叛军必来决死一战。
大人,为何不现在出击?叛军军心已乱,此时出击,可一举击溃。
范延光摇头:困兽犹斗,此时的叛军最危险。让他们来攻城,消耗他们的锐气。等他们力竭之时,我们再出城反击,可事半功倍。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我答应了苏相,要困他十日。如今才五日,若提早结束,苏相的布局岂不完全了?
李琼恍然大悟。原来范延光不只是在打仗,更是在配合苏木的棋局。这位老将明白,安重荣的叛乱,不过是苏木整顿河北藩镇的一枚棋子。自己若打得太快,反而坏了苏相的大事。
未时,骄阳似火。
叛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这一次,安重荣亲自督战,三千牙兵作为先锋,人人赤膊上阵,头缠红巾,口中喊着有死无生的口号,抬着云梯冲向城墙。他们是安重荣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此刻唯一的希望。
范延光站在城头,冷静地指挥着防御。投石机、弓箭、滚木、礌石、金汁,所有守城器械如同下雨般倾泻而下。城墙下很快堆满了尸体,但叛军依旧前赴后继,甚至踩着同伴的尸体向上攀爬。
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叛军付出了三千人的伤亡,终于有两架云梯搭上了城墙,数十名牙兵爬上了城头。
随我来!范延光拔出佩剑,亲自带领亲兵冲上去。城墙上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牙兵固然悍勇,但魏博军占据地利,人数也占优。一番厮杀后,登上城墙的叛军被全部歼灭。
安重荣在城下看到这一幕,心如刀绞。他知道,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就在此时,邢州城的东门、西门突然大开,两支魏博骑兵杀出,直扑叛军两翼。而北门也再次洞开,范延光亲率主力,如猛虎下山般冲出。
叛军圆阵瞬间崩溃。三面受敌,阵型大乱,士兵们开始四散奔逃。有人跪地投降,有人扔下兵器,还有人干脆躺倒在地,闭目等死。
安重荣在乱军中左冲右突,想要稳住阵脚,但兵败如山倒,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的亲兵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刘承佑和十几名牙兵,护卫着他向北突围。
大人,快走!去成德,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刘承佑嘶吼着。
安重荣惨笑一声:成德?郭威恐怕已经在我的节度使府喝茶了。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杀出一支骑兵,为首一员大将,白袍银甲,手持长枪,正是王彦章!
原来王彦章在击溃契丹后,马不停蹄地南下,恰好堵住了安重荣的退路。
安重荣,某家等候多时了!王彦章长枪一指,声如洪钟。
前后夹击,无路可逃。安重荣仰天长啸,拔刀就要自刎,却被刘承佑死死抱住。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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