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台上,那封暗金色火漆封印的信函静静地躺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艾拉早已扔下了炭笔,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看看那封信,又看看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艾莉诺,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薇丝珀拉也从魔法书后探出头,紫罗兰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害怕。
艾莉诺死死盯着那封信,仿佛要透过厚重的火漆,看到那个棕发雀斑少年如今的模样。
她紧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翻涌的情绪。
那个总是带着腼腆笑容、被拉蒙叔叔拍着肩膀夸奖“利奥小子”的身影,与“叛徒”、“栽赃者”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脑中疯狂撕扯,带来一阵阵眩晕。
“利奥……哈里斯……”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声音沙哑破碎,“拉蒙叔叔……他……他那么信任他……把他当儿子一样……”泪水终究无法抑制,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吧台光滑的木纹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八年压抑的委屈、家族倾覆的悲愤、寄人篱下的惶恐,以及对那个笑容腼腆的少年为何会背叛的巨大疑问,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强装的镇定。
薇丝珀拉不知何时挪到了艾莉诺身边,怯生生地递上一块干净的软布。
艾拉也跳下高脚凳,冰蓝色的眼睛里没了往日的跳脱,笨拙地拍了拍艾莉诺的后背:“艾莉诺姐姐……别、别哭啊……那个混蛋利奥,我们帮你找到他!问个清楚!”
薇丝珀拉见艾莉诺哭得浑身发颤,也忍不住发问:“艾莉诺姐姐,那个利奥到底是谁?”
艾莉诺接过薇丝珀拉递来的软布,胡乱擦着脸上的泪水,但新的泪珠又不断滚落。
她深吸了几口带着藤蔓清香的空气,试图平复翻江倒海的心绪,可那个名字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利奥……”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而颤抖,“他……他不是外人。他是拉蒙叔叔……老总管拉蒙……在黄金沙漠边缘捡回来的孩子。”
艾莉诺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黄沙漫天的午后。
那时的瓦尔德斯家族商队,正穿行在连接黄金沙漠与北方贸易线的要道上,拉蒙叔叔是父亲最信任的商队总管,负责管理庞大驼队和沿途的补给据点。
“那一年沙暴特别频繁,商路异常难行。”艾莉诺的声音带着追忆的暖意,又混杂着此刻的冰冷,“我们的驼队在一个靠近水源的小绿洲驿站休整时,拉蒙叔叔带着人去检查水井……就在驿站外围废弃的土墙根下,沙子里半埋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大概……只有七八岁?浑身滚烫,嘴唇干裂出血,瘦得皮包骨头,几乎被风沙埋住了。拉蒙叔叔把他从沙子里挖出来,抱回了驿站,用清水一点点润湿他的嘴唇,用湿布给他降温,守了大半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薇丝珀拉紫罗兰色的眼睛睁大了,想象着那个画面。艾拉也安静下来,冰蓝色的眼睛里少了愤怒,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没人知道他是谁,从哪里来,父母是谁。问他,他也只是摇头,眼睛里全是茫然和恐惧。”艾莉诺继续道,声音低沉,“拉蒙叔叔心善,看他孤苦无依,又差点死在沙漠里,就把他留在了身边。给他起了名字,利奥·哈里斯。
“‘哈里斯’是沙漠边缘一个常见的游牧民姓氏,‘利奥’……拉蒙叔叔说,希望他能像沙漠里坚韧的小狮子草一样活下来。”
“拉蒙叔叔……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也是父亲最倚重的老总管。”艾莉诺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把利奥……真的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接班人。手把手地教他认识商队的驼铃信号,教他如何辨识沙漠里的星象和沙丘走向以确定方位,教他清点货物、管理账目,教他如何在风沙中保护珍贵的香料和丝绸,教他……如何成为一个精明可靠、能撑起瓦尔德斯家族商队事务的助手。
“利奥很聪明,学得很快。脸上的稚气和惊恐渐渐褪去,眼神变得沉稳。他做事非常勤快、细心,对数字尤其敏感。
“拉蒙叔叔常常拍着他的肩膀,对父亲和母亲说:‘老爷、夫人,你们看,利奥这小子,脑子活络,学东西快,以后让他帮我管账、带小队,准能独当一面!’”艾莉诺模仿着老拉蒙沙哑而带着风沙磨砺感的语调,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父亲和母亲也很信任他,把他当成了半个家人。他跟着商队南来北往,接触的都是核心的货物和账目……他……他甚至知道我们家很多商路的秘密和与重要客户的交易细节……”
艾莉诺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巨大的痛苦和不解:“我也……我也曾把他当成哥哥一样信赖。他会偷偷给我带商队从远方带回的糖果,帮我做枯燥的账目练习,在我被复杂的香料分类搞得头晕眼花时,耐心地一遍遍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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