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店防线后方一处经过巧妙伪装的观测所里,团长王阳举着高倍望远镜,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镜片里,远处滩头那些蚂蚁般忙碌的日军身影清晰可见,他们正拼命挥舞工兵铲,试图在松软的江滩和农田边缘刨出些能藏身的浅坑。
“呵,还想修工事?”王阳嗤笑一声,对着旁边待命的参谋说道,“要是让这帮小鬼子把像样的工事给修起来,老子这‘王’字倒过来写!”
他放下望远镜,眼神里闪过戏谑与猎人般的兴奋:“传令!各营属迫击炮排,所有连属迫击炮班,给老子全架起来!坐标就是滩头那群忙着挖坑的傻子,距离够得着的,不用请示,自由射击!给老子先听个响,热闹热闹!”
命令通过野战电话和通讯员迅速传遍前沿。几乎在同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北方军阵地各处,掀开了一处处精心伪装的炮位。几十门口径从60毫米到120毫米不等的迫击炮,炮口迅速昂起,调整仰角。
“放!”
“咚咚咚!”“嗵!嗵!嗵!”
沉闷而密集的发射声接连响起,如同死神不紧不慢的鼓点。黑点般的炮弹拖着细微的尾烟,划出低平的弧线,向着刚刚登陆、毫无遮蔽的日军人群砸去。
“炮击——!!!” 滩头上凄厉的日语预警声刚喊出一半,就被接连不断的爆炸巨响吞没。
轰!轰轰轰!
硝烟、泥土、碎木和残缺的人体部件瞬间在日军仓促集结的区域腾起。没有坚固工事,没有防炮洞,只有匆忙堆砌的沙袋和浅坑,在这突如其来的密集炮火覆盖下显得可笑而脆弱。迫击炮弹以高抛弹道落下,几乎垂直砸进人群,破片在低空肆无忌惮地飞溅,收割着生命。
“啊——我的腿!”
“医护兵!医护兵!”
“散开!快散开!”
滩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和哀嚎。日军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却又无处可躲。
几乎在迫击炮开火的同时,更远处传来沉闷如雷的怒吼——那是部署在反斜面阵地或更后方永备工事内的155毫米重型榴弹炮群开火了。观测所早已将精确坐标传送过去。
咻——呜呜呜——
令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呼啸由远及近,声音远比迫击炮弹恐怖得多。
轰隆!!!!
地动山摇般的巨响!重炮炮弹落点处,炸开的已不仅仅是硝烟,而是混杂着冲天泥土、金属破片和冲击波的死亡之环。一个刚刚勉强用沙袋围起来的机枪阵地连人带枪被直接抹平;几艘被拖上岸的冲锋艇被撕成碎片;试图集结的小队建制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和横飞的灼热破片中瞬间瓦解。
德川刚刚在一个稍深的弹坑边督促士兵加固,第一轮迫击炮弹落下时,他还试图保持镇定,吼叫着让部队隐蔽。但当那标志着重炮打击的恐怖呼啸声笼罩头顶时,他脸上最后一丝强装的冷静终于彻底崩溃,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兄长信中“顽抗者将遭严惩”的警告产生了可怖的重叠。
“不——!”
他本能地向旁边扑倒。
下一刻,天旋地转,炽热的气浪和巨大的冲击力从侧后方狠狠撞来。世界瞬间失去了声音,只有无尽的轰鸣和剧痛。他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泥泞中。
意识模糊了几秒,剧痛从下半身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晕厥。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自己的双腿,从膝盖以下,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断茬和裸露的骨碴,浸在迅速扩大的血泊里。剧痛和失血带来的冰冷感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
“嗬……嗬……” 他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连惨叫都无力发出,只能无力地趴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周围地狱般的景象——被炸碎的尸体、燃烧的物资、哀嚎翻滚的伤员,以及天空中依旧不断落下的死亡之雨。
他那关于“笼子”和“请君入瓮”的可怕预感,以最血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了印证。北方军不是没有反击,他们只是在选择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凶猛的火力,来欢迎这批“客人”。而他现在,连作为“顽固抵抗者”被扇耳光的“资格”都没有了,直接成了这场残酷演出中,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微不足道的注脚。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兄长信里的话,但此刻,那已经不再是警告,而是对他命运最精准的判词。绝望和黑暗,迅速吞噬了他。
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一次次试图将德川信武拖入黑暗的深渊。他趴在自己的血泊里,泥土的腥气、硝烟的呛味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成死亡的气息,灌满他的口鼻。耳边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破空的尖啸,以及远比这些更刺耳的——部下们濒死的哀嚎与绝望的呼救。
“师团长阁下!坚持住!” 一个颤抖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哭腔。德川勉强转动眼珠,看到一个满脸烟尘、帽子上有红十字的年轻医务兵,正顶着不时在附近炸开的炮弹破片,哆哆嗦嗦地试图用急救包里的绷带捆扎他大腿根部的可怕伤口。绷带瞬间就被涌出的鲜血浸透,医务兵的手上、身上也全是温热的黏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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