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婚讯”在亲友和小范围内引起了小小的波澜,但更多的是“果然如此”的祝福。徐沐安从海外发来简讯:「恭喜。姐,姐夫,祝你们在复杂系统耦合中继续实现帕累托最优。」付资若则打来长达一小时的电话,尖叫、感慨、追忆往昔,最后嚷着要当干妈。研究院的同事们凑份子送了一份礼物——一套精致的手冲咖啡器具,附赠卡片上写着:“致最擅长处理复杂耦合的两位,‘调试’幸福时也别忘了萃取生活的香气。”
生活似乎没有因为一纸证书或一枚额外的指环而发生剧变。他们依然忙碌,依然会为工作中的难题争论,依然在深夜的阳台上分享一杯热饮,聊聊琐事。但有什么东西确实不同了。那是一种更深的、无需言明的归属感,一种对未来共同规划时更加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
结婚大约一年后,苏诺发现自己怀孕了。这并非严格计划中的事件,但两人得知消息时,在对视的瞬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清晰的、超越惊讶的喜悦与接纳。
孕期对苏诺而言,是另一场奇特的“复杂系统观测实验”。她以研究者的冷静(大部分时候)和初次体验者的新奇,记录着自己身体的变化:激素水平波动对情绪和思维清晰度的微妙影响;随着胎儿成长,母体呼吸、循环系统为适应需求而进行的动态调整;甚至开始思考,胎儿神经系统的发育,是否也是一个从简单到复杂、从无序到有序的“自组织”过程?她戏称这是“第一手的前沿生命复杂系统研究数据”。
瑞丞则进入了另一种状态。他阅读了大量孕产和育儿书籍,但总是忍不住用复杂系统的视角去理解:将母婴视为一个高度耦合、协同演化的二元系统;将育儿知识视为应对这个系统“不确定性”和“非线性反馈”的“经验参数化模型”。他比苏诺更早地开始焦虑尿布品牌、婴儿床安全性、以及未来教育路径的“初始条件敏感性问题”。
苏诺在孕晚期依然坚持工作,只是减少了出差和长时间会议。瑞丞承担了更多的家务,并开始着手将家里的书房改造成兼具工作与育儿功能的灵活空间。他们一起参加产前课程,苏诺理性地学习呼吸技巧,瑞丞则认真记录可能出现的各种“异常状况”及应对流程,仿佛在制定一份“系统应急预案”。
孩子出生在一个春天的黎明。是个女儿。生产过程有惊无险,当响亮的啼哭划破产房的静谧,苏诺在极度的疲惫与释然中,看到瑞丞红着眼眶、小心翼翼接过那个皱巴巴小生命时颤抖的手,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疼痛的幸福。
他们给她取名“望舒”,取自中国神话中为月亮驾车的女神,寓意温柔、明亮,也暗含了对宇宙诗意的向往。
小望舒的到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彻底重塑了苏诺和瑞丞的生活系统。睡眠被切割成碎片,时间管理精度要求上升到前所未有的级别,各种未曾预料的“扰动”(婴儿的啼哭、突发的小病、保姆的临时请假)层出不穷。他们过去所擅长的处理复杂项目的方法论——模块化、接口清晰、预案充分——在应对一个活生生的、快速成长且反馈机制极其复杂的小生命时,常常显得笨拙甚至可笑。
但也正是在这琐碎、疲惫、有时手忙脚乱的日常中,他们发现了另一种更深层次的连接与乐趣。深夜喂奶后,苏诺抱着昏昏欲睡的女儿,看着窗外城市稀疏的灯火,会轻声哼唱起小时候母亲唱过的、她自己都以为早已遗忘的儿歌。瑞丞则开发出了一套独特的“哄睡算法”:抱着女儿在客厅里缓慢踱步,同时低声背诵圆周率或者量子力学的基本假设,发现某些特定的音节节奏似乎具有奇特的镇静效果,他称之为“爸爸牌的物理催眠曲”。
他们的工作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苏诺休了产假,但依然通过远程方式参与“洞察”平台的重要讨论。瑞丞申请了弹性工作制,将更多会议改为线上。中心给予了充分的理解和支持,甚至特意为他们协调了一间带小休息室的办公室,方便偶尔带孩子来单位时使用。
“感觉像是同时在运行两个高优先级的、资源需求冲突的进程,”一次,当两人好不容易将女儿哄睡,瘫在沙发上时,瑞丞有气无力地调侃,“而且其中一个进程的‘需求规格说明书’还每天都在变。”
苏诺靠在他肩上,忍不住笑了:“但它的‘输出结果’,有时候真的会让人忘记所有‘系统资源耗尽’的警告。”她看着女儿熟睡中微微翕动的小鼻子,眼神柔软。
成为父母,让他们对“复杂系统”有了更血肉相连的理解。他们开始真正体会到,生命系统那种惊人的韧性、适应性和成长性,也更深切地感受到责任的重置与爱的无法量化。苏诺在重新思考她的模块化框架时,会不自觉地融入更多关于“自组织”、“适应性”和“内稳态”的生命科学视角;瑞丞在他的跨学科沙龙里,也开始更多地引入关于“学习”、“发育”和“意识涌现”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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