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矿主被藤蔓拖入水底的涟漪还没散尽,陈默脚下的血藤浮桥就剧烈晃动起来。阿力抱着最小的女孩站在藤牢门口,声嘶力竭地喊:“排长!下游有暗流!浮桥要断了!”
陈默低头看了眼掌心发芽的指骨,嫩芽上还沾着归乡子的银粉。他猛地将指骨塞进贴身的口袋,转身时,血藤突然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暗红的藤蔓像有了灵性,在他小臂上缠出三道螺旋结——这是阿木日记里画过的“护命结”,说危急时血藤会用自己的茎秆缠住宿主,哪怕被暗流冲散,也能顺着藤蔓找到彼此。
“抓紧孩子们!”他吼出声时,喉咙里涌上铁锈味。暗河的浪头已经拍上浮桥,归乡子的银刺在浪尖上闪着冷光,像无数把小匕首切割着水流。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没抓稳,尖叫着被浪头卷向河心,陈默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手指堪堪勾住她的衣角,而自己半个身子已经悬在浮桥外,底下是翻涌的墨绿水柱。
“别怕!”他咬着牙将女孩拽回来,血藤在他后背绷得笔直,茎秆上的倒刺深深嵌进掌心——这是血藤在“借力”,用自己的韧度对抗暗流。女孩吓得直哭,却死死攥着那枚共生果,裂开的果壳里,阿木的指骨嫩芽正随着水流轻轻摇晃,像在说“稳住”。
就在这时,对岸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声,不是矿洞常用的黄铜哨,而是用兽骨磨成的哨子,声音刺破水雾,带着种穿透骨髓的清亮。陈默心里猛地一跳——那是刀兰留下的骨哨,当年她在血藤牢里救过的孩子,说要把哨声练成“归乡信号”。
“是老杨!”阿力突然大喊,“他带着医疗队在对岸扎营了!”
水雾中渐渐显出艘铁皮船的轮廓,船身裹着归乡子的藤蔓,像披了层银甲。老杨的身影立在船头,手里的骨哨吹得愈发急促,归乡子的银刺突然顺着哨声的频率抖动起来,在水面上织出片闪烁的光网,硬生生把暗流逼退了半尺。
“把孩子一个个递过来!”老杨的声音混着哨声传来,“船舷有血藤结的网,接住了就不会掉下去!”
陈默深吸一口气,先把羊角辫女孩裹进自己的外套里,借着浪头回落的间隙扔向船网。银刺网瞬间收紧,稳稳兜住孩子。他回头时,看见阿力正用腰带把三个孩子捆在一起,像串小粽子似的往船上送。血藤浮桥的晃动越来越厉害,有几处已经断开,露出底下翻滚的黑水,水里隐约有东西在撞浮桥,咚、咚的闷响,像有人在用拳头砸冰面。
“是蚀骨藤的根须!”阿力突然哭出声,“它们顺着矿主的血追来了!”
陈默低头,果然看见浮桥断裂处钻出无数黑紫色的须根,像毒蛇般往孩子们脚边缠。他摸出腰间的砍刀,刀刃上还沾着矿主的血,这是刚才追矿主时顺手捡的。血藤似乎感应到刀刃的杀气,突然在他脚边疯长,暗红的茎秆层层叠叠,竟在浮桥边缘筑起道半人高的藤墙,暂时挡住了蚀骨藤。
“快!还有最后五个!”老杨的哨声突然变调,带着种尖锐的颤音——那是刀兰留下的暗号,意思是“有紧急情况”。陈默抬头,看见水雾里浮出片黑压压的东西,不是蚀骨藤,是矿洞顶部松动的岩石,被暗流一冲,正顺着岩壁往下滚,砸在水里的声音像闷雷。
“跳!”他当机立断,抱起两个孩子往铁皮船扑去。血藤在他身后猛地收缩,像根弹性十足的橡皮筋,将他往前送了丈余远。船舷的银刺网接住他的瞬间,他听见浮桥彻底断裂的巨响,阿力抱着最后两个孩子站在仅剩的半米藤桥上,身后是滚落的碎石,面前是蚀骨藤的须根。
“阿力!”陈默的声音劈了叉。
阿力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举过头顶——是陈默之前给他的备用骨哨,用阿木的指骨磨的。他把孩子塞进藤网,自己却转身冲向蚀骨藤最密的地方,吹响了骨哨。那哨声不像老杨吹的那样清亮,带着股豁出去的沙哑,血藤仿佛被这声音激怒了,从他脚下疯狂涌出,竟在他周身缠出个巨大的藤球,将蚀骨藤和碎石都挡在外面。
“排长!告诉孩子们,阿木哥哥的花长大了!”阿力的声音从藤球里传出来,闷闷的,却带着股劲,“我在这儿看着,你们先走!”
铁皮船突然剧烈一晃,老杨拼命转动船舵:“暗流带着我们往下游漂了!快砍断连接藤球的血藤!”
陈默握着砍刀的手在抖。藤球上的血藤正随着阿力的呼吸轻轻起伏,像颗跳动的心脏。他想起阿力总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却把阿木日记里的话抄在烟盒上,“血藤认人,你对它好,它就替你挡刀子”。
“走啊!”藤球里传来阿力的喊声,带着咳嗽,“再不走,我这藤球就白扎了!”
陈默闭上眼睛,砍刀落下的瞬间,听见血藤断裂的声音,像根绷紧的弦终于崩开。他没敢回头,只听见老杨的骨哨突然拔高,哨声里混着阿力最后吹的那个音符,像两只鸟儿在雾里对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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