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娴那边也没闲着。白菜洗净撕成大片,萝卜和土豆切成厚片,又从地窖里找出最后一点晒干的豆角泡发。最难得的是,她翻出了昨天买肉时张屠户搭送的一小块猪肝和几根猪骨棒——猪肝切成薄片,在凉水里浸泡出血水;猪骨棒剁开,露出里面饱满的骨髓。
没有羊肉牛肉,没有毛肚黄喉,但这已经是这个贫穷小家里能拿出的最丰盛的食材了。
“娘,这……这要怎么吃?”明远看着那一锅翻滚的红汤,有些不知所措。
苏知娴将炭炉搬到屋里唯一那张破桌子中央,架上铁锅。红艳艳的汤底在炭火加热下重新沸腾起来,热气蒸腾,辛香四溢。
“像这样。”她夹起一片猪肝,在滚汤里涮了涮,待颜色变白立刻捞出,放到明远碗里,“蘸点这个。”
她用小碗调了简单的蘸料:一点蒜末、一点盐,再舀一勺滚烫的红油浇上去,刺啦一声,蒜香被激发出来。
明远犹豫了一下,将那片裹着红油的猪肝送入口中。
下一秒,他的眼睛瞪大了。
辣!麻!鲜!嫩!
猪肝的滑嫩在齿间迸发,紧接着是排山倒海般的麻辣冲击,那辣味不是单一的灼烧,而是带着焦香、果酸和醇厚油脂感的复合味道,霸道地占领了每一个味蕾。花椒的麻感随后赶来,在舌尖微微震颤,让人忍不住倒吸凉气,却又停不下筷子。
“好……好吃!”明远被辣得额头冒汗,却飞快地又夹起一片白菜,学着母亲的样子涮了起来。
有了明远做示范,其他孩子也大胆起来。
明轩最是勇猛,夹起一大片土豆就往锅里放,结果煮太久,捞出来时已经软烂,蘸了红油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辣得眼泪汪汪,却还含糊不清地说:“好、好吃!就是……嘶……好辣!”
静姝最谨慎,她先涮了一片白菜叶子,小心地吹凉,小口小口地吃。饶是如此,辣味还是让她白皙的小脸瞬间涨红,鼻尖冒出汗珠,小手不停地扇风,却舍不得放下筷子。
最淡定的反而是年纪最小的苏语棠。她熟练地涮着猪肝、白菜,甚至还用勺子舀起一块带骨髓的猪骨,吹凉后吸溜着吃,满脸享受。
“就是这个味儿!”她满足地叹息,“虽然缺了百叶黄喉鸭肠毛肚,但这锅底的味道,绝对正宗!知娴,你这底料熬得可以啊,麻、辣、鲜、香、醇,五味俱全!”
苏知娴自己也涮着菜,闻言笑道:“主要还是你的辣油底子打得好。不过这野山楂加得真是妙笔,那一点若隐若现的果酸,解腻提鲜。”
两人用现代人的方式交流着,三个孩子听得半懂不懂,但看着母亲和小妹脸上轻松的笑容,心里的不安也渐渐消散了。
炭火噼啪,红汤翻滚,一家人围坐在简陋的桌旁,筷子在小小的铁锅上方交错。辣得嘶哈嘶哈的声音、被麻得倒吸冷气的声音、吃到美味的满足叹息声交织在一起,破屋里第一次充满了如此鲜活热闹的烟火气。
“娘,这个土豆好吃!”明轩又夹起一块煮得恰到好处的土豆片,这次他学聪明了,在碗里晾了晾才吃。
“白菜吸饱了汤汁才最好吃。”明远细心地将白菜在锅里多煮了一会儿,捞出来时叶片已经变成半透明,裹满了红油。
静姝小口小口地喝着苏知娴特意为她盛的一碗清汤——是用骨头和蘑菇单独煮的,没放辣油。她看看哥哥们吃得满头大汗却笑容满面的样子,又看看锅里翻滚的红汤,犹豫了一会儿,小声说:“娘……我也想再试试辣的。”
苏知娴笑着给她夹了一小片涮好的猪肝:“慢慢来,别急。”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到最后,所有的菜都被扫荡一空,连汤底都被明远用剩下的馍饼蘸着吃干净了。三个孩子的嘴唇都被辣得红艳艳的,鼻尖额头上全是汗,但眼睛里都亮晶晶的,满是吃饱喝足的幸福。
苏语棠摸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满足地喟叹:“要是这时候有瓶冰可乐……算了,不想了,想多了都是泪。”
收拾完碗筷,夜色已深。炭炉里的火渐渐熄灭,但屋里还残留着火锅的暖意和余香。
苏知娴没有让孩子们立刻睡觉,而是将油灯拨亮,让大家都坐到桌边。
“现在,”她平静地开口,“咱们来说说苏老三要告状的事。”
温暖欢乐的气氛瞬间收束,孩子们的表情重新变得认真。
“娘,他们真能告赢吗?”明远最先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赢不了。”苏知娴斩钉截铁,“凉皮和辣油的方子,是我自己试出来的,跟苏家祖传没有半分关系。他们拿不出证据。”
“但他们读过书,会写状子……”明远仍有顾虑。
“读过书又如何?”苏语棠插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屑,“打官司讲究的是人证物证。他们有什么?说凉皮是祖传秘方,那苏家老宅的人以前做过吗?卖过吗?村里谁见过?”
她看向苏知娴:“咱们这边,反而有证据——翠花婶可以作证,咱们刚开始做凉皮时,连白面都没有,用的是糙米。张屠户可以作证,咱们第一次买肉是什么时候。还有,咱们和天香楼的契书,上面写明了是独家供应,这就是咱们拥有配方所有权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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