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以当干粮卖。”她得意地向苏知娴展示成果，“便宜，顶饱，还能放几天。”

苏知娴尝了一块，点头：“是不错。但得取个好名字，不能叫豆渣饼——听着就廉价。”

“那就叫……‘黄金酥饼’！”苏语棠眼珠一转，“听着就贵气！”

两人都笑了。这几日笼罩在头顶的阴云，似乎被这笑声驱散了些。

三天后，翠花婶红着眼圈来了。她瘦了一圈，但精神还好。

“妹子，我男人能下床了，我在家也待不住。”她挽起袖子就要干活，“药钱……等我攒够了就还你。”

“钱的事不急。”苏知娴将那件做好的褂子递给她，“婶子试试，合不合身。”

翠花婶愣住了。她看着那件崭新的靛蓝褂子，领口的缠枝纹绣得精致，布料厚实挺括，是她这辈子穿过的最好的衣裳。

“这、这是……”

“给您的。”苏知娴微笑，“这些日子辛苦您了。快试试。”

翠花婶手有些抖，接过褂子，摸了又摸，才小心翼翼地穿上。褂子大小正合适，靛蓝的颜色衬得她脸色都亮了几分。

“真、真好看……”她低头看着自己，眼泪又涌出来，这次是欢喜的泪。

“娘，我们呢？”明轩忍不住问，“我们也有新衣裳吗？”

“都有。”苏知娴从柜子里取出几块布，“布料早就买好了，这几日晚上赶着做的。来，都试试。”

最先换好的是明远。

苏知娴给他做的是件月白色的直裰——读书人常穿的款式，虽是最普通的棉布，但裁剪得体，针脚细密。明远换上后，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少年挺拔的身姿被合体的衣裳衬得愈发清俊，再不是当初那个穿着破旧短打、缩手缩脚的农家孩子。

他站在那儿，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衣襟：“娘，这……太费布了……”

“读书人该有读书人的体面。”苏知娴替他整了整领子，“往后去镇上、见掌柜，总要穿得像个样子。”

明远眼眶微红，重重点头。

接着是明轩。他的是一套深蓝色的短打，布料耐磨，袖口和裤脚都收紧了，方便活动。明轩高兴得在院子里连翻了两个跟头，被苏语棠一把拉住：“新衣裳呢！别弄脏了！”

静姝的新衣最是精致。淡粉色的细棉布裙子，裙摆绣了一圈小小的白色花朵，领口系着同色的布带。苏知娴还给她梳了两个小髻，用红头绳系着。

小姑娘换好衣服，站在铜盆前照了又照——那是前几日新买的，盆底磨得光亮，能照出模糊的人影。她摸摸裙子上的绣花，又摸摸头上的发绳，小脸兴奋得通红，却害羞地不敢抬头。

“静姝真好看。”苏语棠真心夸赞。

静姝抿嘴笑了，眼睛弯成月牙。

最后是苏语棠自己。她的是套墨绿色的短打，布料厚实，袖口和裤腿都特意加宽了些——方便她“活动”。苏知娴还在她衣襟内侧缝了个暗袋，可以装些小东西。

“知娴，你真是太懂我了！”苏语棠换上后，蹦跳几下，很是满意，“这颜色耐脏，暗袋实用，完美！”

一家五口，穿着新衣站在修缮一新的院子里。秋日的阳光透过明瓦照进来，在每个人身上镀了层温暖的光晕。

翠花婶看着这一家人，又是欣慰又是感慨：“真好啊……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是啊，这才像个家。窗明几净，衣食无忧，孩子们穿着体面的衣裳，脸上是健康红润的光泽。和几个月前那个家徒四壁、满面菜色的破落景象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娘，咱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明轩提议。

“是该庆祝。”苏知娴笑道，“今天中午，咱们吃好的。”

她让翠花婶帮着做豆腐，自己则带着苏语棠准备大餐。

主菜是辣油炖鸡——用的是昨天买的老母鸡，加了新熬的五香辣油和晒干的野蘑菇，炖得满屋飘香。配菜有香煎豆腐、蒜炒时蔬、凉拌野菜，主食是新蒸的杂粮饭。

苏知娴还特意做了道“甜点”：将山药蒸熟捣泥，加了些许糖（这是难得的奢侈品），揉成小团，外面裹上炒香的芝麻——简易版“芝麻山药球”。

午饭摆上桌时，满桌色香味俱全。辣油炖鸡红亮诱人，香煎豆腐金黄酥脆，芝麻山药球小巧可爱。

一家人围坐在新打的饭桌旁——这也是前几日木匠顺带做的，虽然粗糙，但结实平整。

“来，都尝尝这个。”苏知娴给每人夹了块鸡肉，“庆祝咱们家，日子越过越好。”

鸡肉炖得酥烂，辣油的香、麻、鲜完全浸入肉里，咬一口，汤汁在口中爆开，混合着蘑菇的鲜美，让人停不下筷子。

芝麻山药球更是受到孩子们的热捧。山药的绵密、芝麻的香脆、糖的微甜，组合成简单却满足的味道。静姝小口小口地吃，舍不得一下子吃完；明轩则一口一个，被苏语棠笑话“猪八戒吃人参果”。

翠花婶也吃得很香，但吃着吃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婶子，怎么了？”苏知娴忙问。

“我、我就是高兴……”翠花婶抹着眼泪，“看着你们这样，我就想起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日子虽苦，可一家人在一起，也是热热闹闹的。后来我男人伤了腰，干不了重活，家里就……就再没过过这样像样的日子。”

她看着苏知娴，哽咽道：“妹子，是你给了我们盼头。我男人常说，等伤好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

“婶子别这么说。”苏知娴握住她的手，“咱们互相帮衬，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明远起身去开，门外站着的是村里的半大少年虎子——他常和明轩一起玩。

“明远哥，苏、苏三叔让我捎句话……”虎子神色紧张，声音压得极低，“他说……让你们小心些，黑虎帮的人……在打听你们家。”

说完，不等明远反应，虎子就一溜烟跑了。

院门重新关上，屋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阳光依然明媚，新衣依然光鲜，满桌饭菜依然飘香。

但每个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苏语棠放下筷子，看着窗外明晃晃的秋阳，轻声说：

“该来的，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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